女学生还没有睡,这个叫做方玲的小姑娘借着昏黄的白炽灯在糊纸盒。
附近有些私人经营的小作坊,专门给不能外出务工的老弱妇孺提供这样闲散的活计。
方玲见到这么多人进来的时候,小小的身子瑟缩了一下。
询问是在一间用木板隔成的小屋子里进行的,方玲瑟瑟缩缩,一直不敢正面回答,只是含糊其辞地摇头或者点头。
这样的一个年纪,对于身体上的事情或多或少地都有所了解。
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女老师言辞恳切地问她,又把这件事的利害关系以及会给她带来的各种伤害都说了一遍,方玲听完后,瞪大着眼睛看着女老师,身体飘曳得如同寒风中的秋叶。
叶子柔上前两步,半搂着她道:“别害怕,没事的。”
女老师耐着已经有些愤怒和急躁的性子,方玲看看老师,又看看叶子柔,最后扫了一眼许默涵,往叶子柔怀里缩了缩。
最后,她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事情大概发生在一个半月前,那是姓周的第一次进行上门家访。
犯罪的开始就在第二次见面的下午。
方玲的记忆里,那天出奇得热,外面的天空蓝得有些不像话。她在家里糊着纸盒,额头上的汗簌簌往下滴,怎么抹也抹不完。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奶奶推着爷爷到卫生室里输液去了。
爷爷最近身体不好,奶奶也没有以前那么利索了,她想,我要多干点活,多糊一些纸盒,也好帮忙分担一些。
方玲有时候会想念自己的父母,已经多久没有见过面了呢?一年,三年?她有些记不清了。只知道上一个电话还是在三个月之前,只知道上一次见面还是她四年级的时候。
以前的梦里她会梦起自己的父母,只是好几年过去了,她都忘记自己的爹妈长什么样子了。那个时候,她是流着泪醒过来的。可是后来,随着家里情况地不断拮据,这种思念反而变淡了。
有时候她会很可怕地对自己说:“不回来,干脆就一直别回来了,死在外面最好。”她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偏瘫,又看看坐在床边纳鞋底的老人,眼睛几乎要凹进去了,瞎子似的戳着僵硬的鞋底,“我一个人也能把他们照顾得好。”
她起身从掉瓷的茶缸里倒了一大杯凉开水,一鼓作气,喝了一大半。
回头的时候就看见周老师站在门外。
姓周的除了年纪不算大,其他的简直没有让人称赞的地方。
可是,方玲却莫名地对他有一丝好感。
她觉得,周老师是一个好老师,自己很喜欢他。
可是这个老师把她按倒在床上的时候,方玲觉得整个世界塌了。
她极力地反抗,可是没有用。
村镇闭塞,很多东西都是秘而不发的,但是不代表一些东西不懂。方玲曾经撞见过真实的一幕,那时年少,并不太明白。可是现在,她上了中学,生物课本的第八章就是相关介绍,她还小心翼翼地看过。
现在……
她觉得很恐慌。
事后,姓周的给了她五百元,并告诉她不要声张,这是一个必经的过程,没有关系,又给他吃了一粒药,说是缓解疼痛的。方玲很害怕,可是什么都做不了。
那天之后,她的双腿疼了整整一周。
一旦犯罪之心起来,恶魔便会不请自来。
之后就是第一次,第二次,很多次,多到方玲已经产生一丝扭曲的依赖感。
她看着自己愈发明艳的肌肤和比同龄人更大的胸脯,忐忑的心有一丝额外异样的骄傲。
她觉得,自己比其他人更成熟了。
只是她还不明白,这种成熟是愚昧而又可笑的,代价也是极其沉重的。
方玲还没有说完的时候,一个木质扫帚当头而来。
方玲“嘶”了一声,只觉得眼冒金星。
老太太喘着粗气怒喝道:“你这个贱骨头,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去卖呢?”
“有什么问题吗?不给钱,吃穿看病的钱从哪里来?指着我那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娘,还是你那个没骨头的儿子?”方玲越说越来劲,还犟起嘴来。
老太太怒不可遏,“我让你嘴硬,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我让你嘴巴厉害,我让你嘴巧。”她抄起一根棍子,闷头抡去。
叶子柔起身一挡,护住了孩子的头,棍子打到她的胳膊上,麻了,麻过之后是尖锐的刺痛。
没有这一档,估计方玲的头已经开花了。
许默涵电打了似的,一屁股坐起来,喝问:“你做什么?”
他伸出手,不自然地就揽过了叶子柔的肩膀,低头问:“还好吗?”
叶子柔忍着痛,抿嘴摇摇头。
老太太完全沉浸在伤痛里,听不见似的。
她扶着椅子,跌在地上,用手不住地扇着自己的脸,“造孽呀,造孽呀。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呢?我才是那个不要脸的老货,我怎么就不去死呢?我怎么还不死?活在这世上,只会拖累子女儿孙,我就应该下十八层地狱。这孙女让我带成这样,我可怎么交代呦……”
方玲许是察觉出不安,跪在地上抱着奶奶说:“奶奶,我怕!”
女老师头疼地安慰,“别着急,我们已经报警了。”
“周老师能被抓住吗?”方玲抬起泪眼问道。
许默涵恶心地啐道:“就那样的人渣还配做老师?”
女老师斜眼看了一眼,然后转过头说:“放心,肯定能抓住!”
回到学校后,有些同学已经醒了,询问着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人又到哪里去了,为什么突然就来了那么多的警察。
许默涵回道:“学校新送过来的设备被偷了,警方过来调查。”又加了一句,“最后一晚了,你们看紧点自己的东西,明天我们就回去了。”
他看了看表,凌晨一点,已经是第二天了。
张硕眯了眯眼,“咦,叶子柔你怎么又受伤了?胳膊没事吧?”
叶子柔抬眼看了许默涵,两人站得比较近。然后说道:“不碍事,不小心摔了一跤,夜路太黑,没注意到。”
张硕讶然,“什么,摔跤还能摔到肩膀?”
他打量着边上的“犯罪嫌疑人”,那人连忙摆手,“我发誓,这次真的不是我!”
早上五点钟,同学们已经陆陆续续地起床了。
好像又冷了一些,还下起了雾。
校长过来说,警方已经找到姓周的行踪,让他们不用担心,并且向他们致谢。
薄雾冷气中,车子缓缓开动,雾里斑驳的树影和房屋显得若隐若现。
慢慢地,都化作了海市蜃楼。
不过两三天,怎么感觉像是过了好久似的?
昨晚临走的时候,她给方玲留了三百块钱,什么也没说。
小方玲拿着钱,怔怔地看着她。
方玲想,我应该是个坏孩子了,为什么你还对我这么好?
叶子柔只是一笑,她告诉她,仿佛在说,你还小,孩提时代会犯过很多错,但是每个孩子都应该拥有一次被原谅的机会。
她在心里说,方玲,接下来的路可不要再错了,你要好好走。
叶子柔走在夜色里,那句话,她曾经反复告诉过自己,事实证明,她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现在,她希望可以用它来拯救另一个迷路的小孩。
巧合的是,回程的时候,许默涵和叶子柔又是坐在一起。
昨晚上一通闹腾,大家都没怎么睡好。
车厢里很是安静。
叶子柔眯着眼打着哈欠,很快就睡着了。她的头像是被大雪压倒的大树,缓慢地倒下去,然后靠在许默涵身上。许默涵昨晚上是又气又累,这会子也是沉眠,他的左肩膀一沉,自己的头也偏了过去。
车子时而颠簸,时而平缓,最终一路顺畅地回了学校。
薄雾散去,外面竟然飘起了雨丝。
估摸着又得添衣服了!
许默涵揉了揉眼,看着自己手上和胸前的口水,觉得五雷轰顶。
这边叶子柔还沉浸在美味佳肴里,享受得不得了。
她咂了咂嘴,头靠空了,整个人撞向前面的座椅靠背。
叶子柔恍如梦境,半梦半醒地活动了身子,边上的人竟然在盯着她。
“汤面,你可真是汤面啊!”许默涵皱着眉头“咦”了一声,“真恶心。”
叶子柔都不用刻意瞅,就能瞥见那人衣服上的涎水。
她这才意识到什么,转过身子拿出餐巾纸飞快地抹了一下嘴,又抽出一张干净的帮人消罪!
得了,这下子什么形象也没有了。
她一边擦,一边说着抱歉,却不好意思说出自己在梦里大快朵颐的糗样,听着上头许默涵的言语攻击,“你说你多大一个人了,怎么跟个小孩似的?还流口水,我真是服了你了。”
“你能不能说小点声?多丢人啊!”
“你还知道丢人?”
叶子柔狠狠用了力,掐了一下,忽然觉得手中有什么异样,像是凸起来的小点。
叶子柔的力气不大,可是掐的位置却精巧得很。
她的手小小,拿着纸用力地从肩头擦到他的胸部。而她停手攻击的位置,就在那个敏感位置——没错,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那个位置都是很敏感的。
尤其是许默涵。
他常年运动,身体的块头本身就比别人大,自然胸部也练得比别人健硕,块头突出。
叶子柔不大不小的劲正好掐在他胸部凸起的点上,那滋味,可是不亚于被人拿针刺了一下。
不过又有一丝快感,好像砸开废旧打火机内的压电陶瓷打在人皮肤上的酥麻感。
“我靠,汤面,你怎么这么色啊?”许默涵惊了一下,“你可是有夫之妇啊!”
说完这句,他心头没有来地一阵失落。
闷闷的,还怪难受。
许默涵想,这算什么?
叶子柔很快明白过来,当即缩回了手。
皱眉嗔道:“你这么会说,就自己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