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逸白打着哈欠被催命似的叫来的时候,惊讶地看着孟樊铎怀中的女人,一时间搞不明白了。
“什么情况?小孟,你什么时候回国的?你说的病人是竹溪啊?”
他点头:“她发烧了,你快来看看。”声音焦虑得发抖。
张逸白仍是有些困惑似的,走过去问了问身边的护士,又听了听夏竹溪的心跳:“没事儿啊,就是普通感冒而已。”
“老张,你确定?她现在话都说不出来。你记得她出过车祸吧,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他仍是焦虑。
“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话说你不对劲儿啊小孟,之前她车祸住院时候都没见你这么紧张,怎么现在?你们不是离婚了吗?”张逸白挑起眉毛问。
“你先再好好检查一下!”孟樊铎急了。
“你是医生我是医生?你小子大半夜催命似的把我叫来,就为了你前妻得个小感冒,回头还对我急上了?”张逸白无奈地要发飙了。
他叹口气:“我就想回来好好照顾她……”
张逸白啧了一声,对身边的护士道:“去准备一下,做个化验。”转头又嘀咕着,“这都什么事儿啊,怎么都爱对前妻好呢?”
夏竹溪醒来的时候就又看到了一间白得让她发晕的病房,这情景好熟悉,头也是一样剧烈地痛。
“你醒了,竹溪?”身边一个声音,但不是夏母,而是孟樊铎。
他的眼眶深陷,目光浑浊。她一时间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他握起她的手:“你昨天晚上发烧昏迷了,我还那样对你,对不起。”
于是才有了点儿知觉,想起了昨晚狂风骤雨般令她窒息的吻,还有他说他爱她。
“我没事了,可以回去了。”她说着就要起床。
“你再躺一天,我问问老张你什么时候能出院。”他拦住她。
“我不喜欢这里,这里让我有阴影。”她实话实说。
“竹溪,乖,我们再等一会儿,确定可以了就回家。”他的语气像哄小孩儿。
回家?那又不是他的家。她抽了口气,目光平淡地看向他:“孟樊铎,不管你昨天说的话是不是出自真心,我都想告诉你,咱们不可能了。”
说完自己心中都是狠狠的一阵痛。
“为什么?竹溪,让我照顾你吧。”他眼神炽热如火焰。
“为什么?因为我是你前妻,咱们早就结束了不是吗?”她咬了咬唇道。
“前妻为什么不能重新开始?我回来,就是因为我爱你,竹溪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不行吗?”他激动地问。
“不行。”她却冷冷地摇摇头,“孟樊铎,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我知道我很无耻,可也不会不要脸到这样地步。被你抛弃了就跑去跟程池在一起,被程池耍了回头又厚着脸皮跟你复合?我又不是钟摆,为什么一定要在你们两个人之间飘来荡去?孟家的孙媳妇离了婚跑去给程家二少做情人,被程家小姐赶出门,还要再回来倒贴孟家?你觉得我被人笑话得还不够吗?”
她是真的累了,她的希望一次又一次地破灭,她为什么还要再一次地飞蛾扑火?世界上的男人都死光了吗,还是老天对她太吝啬?
她总算明白了,越想要的就越得不到。因为想和要,根本是两件事。想可以天马行空,要却只能禁于现实。她想的越多,而能要的就越少。
那还不如什么都不要。
张逸白一进病房就看到两个人剑拔弩张的样子,特想装作没看见转头就走,可身后的小护士却不懂事地出了动静。
“小孟,去把你老婆的住院手续办一下,记得要拿保险卡身份证那些。”张逸白只好例行公事地说。
“我不是他老婆。”
“竹溪真要住院?”
两个人同时开口,互看一眼,又移开视线。
张逸白觉得这场面特熟悉,目光迎上孟樊铎的眼神,回答道:“昨天的化验结果出来了,有点贫血,而且感冒加上肠胃炎,身体虚,还是住院休养一下吧。”
孟樊铎立刻站起身:“我这就回去给她拿证件办手续。”说完看了一眼夏竹溪,大步走出去。
张逸白倒是不紧不慢地坐到床边,笑着问:“怎么着,竹溪?不错啊,把小孟调教得这么乖了。”
夏竹溪却没有心情说笑:“我们早就离婚了。”
“我知道,你俩离婚的事儿咱这圈子谁不知道?不过话说我其实挺震惊的,小孟是怎么被你驯化得这么老实的?我看他这次是真心回头了,你也别再怄气给他个台阶下吧。”
“张医生,你既然知道我和他离婚的事,那你也知道我已经和程池在一起了吧?”她侧脸问。
张逸白呵呵一笑:“你和程二那个事啊,一看就不靠谱儿。”
“为什么?”她掩不住惊讶地问。
“那不是明摆着的吗?小孟多单纯一个孩子,程二多贼啊!小孟跟你怎么闹怎么和好我都相信。可是程二不一样,你别看他成天一副无公害的温和样子,那就是一只笑面虎。所以他肯定不会对你动真格。”张逸白说。
她却默默地再次中箭,内伤又发作了。
张逸白好像没看出她的情绪,继续侃侃而谈:“小孟啊就是被惯坏了,他是我们这群发小里年纪最小的,可偏偏他老爸最牛逼,所以打小就是个太子爷。不过他人虽然嚣张,可本性不坏,所以我们也都拿他当弟弟宠着。至于程池,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她忍不住地好奇,现在想来她对程池真是一无所知。
“非常不一样。小孟是孟家唯一的孙子,所以就是众星捧月的掌上明珠。可程池,哎,你知道他有个堂哥就是程大吧?程池在程家的地位和程孟樵没法比,这也主要是因为他老爸也就是程孟樵的二叔不太靠谱儿。程孟樵的老爸兄弟三人,程功、程仁和程金,最不争气的就是程二叔。我们打小就听大人开玩笑总说一句话,不成功就成仁,可程家却是程功不程仁。程池他爸不仅事业失败,家事也乱七八糟。而程池从小就被拿来和程孟樵比,怎么比都是输。不过他聪明就聪明在会藏拙,总是特别喜欢做出一副与世无争的老好人模样。可其实,怎么说呢,我也是猜的啊,我觉得他心里肯定特阴暗。”张逸白叹口气。
原来程池的从容与风度,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锻炼出来的。她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们几个人和程家兄弟关系都比较淡,不过和程孟樵关系还好一点儿。因为我们都觉得程孟樵的人更容易接近,心里比较阳光。可是程池虽然也是很亲切的样子,却总是摸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这几年他接手了他爸的公司,短时间扭亏为盈,在程家的地位倒也提升了不少。就是他那个妹妹不给他争脸。”张逸白说。
提到程茵,她想起那张飞扬跋扈的脸,目光一滞。
张逸白这次发现了她眼神的变化,拍拍她的肩:“程池那个妹妹是私生女,不过程茵的妈是个出了名的交际花,过去挺乱的。所以谁也说不准程茵到底是不是真的程家的孩子,她六岁才被领回程家,当时长辈都不许进门。不过程池对这个妹妹倒是娇惯得要命。小孟当年发疯是追程茵,其实就是因为追不到,所以总惦记。在我看来,那姑娘白给都不要。竹溪,现在小孟回心转意了,也算是长大了。”
那又怎么样呢?都已经与她无关了。当她明白了一切之后,忽然觉得事实真相是这么的无关紧要。因为结果已经在那儿了。
“当年小孟说要结婚,把我们哥儿几个都惊呆了,可是一见到你我马上就觉得这婚应该结。竹溪,像你这么漂亮乖巧又懂事的姑娘就应该抱回家当老婆的。”张逸白笑了。
可惜这个夸奖,她听着并不怎么高兴,因为夸的人根本不是她。
“所以啊,你也别胡思乱想了。你和程池肯定不可能,我们听了也都不会当真。不过你这一手确实高,把小孟给刺激得悔悟了。你看现在这是一个多好的小男人?离婚什么的也不算事。我们这伙人里最近都流行倒追前妻了哈哈。”
她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也没力气去想太多。
孟樊铎回来的时候夏竹溪又睡着了,他坐在床边看着她睡觉的表情,那么不踏实,心中说不出地难受。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脸色那么暗淡,可还是那么美。他还是第一次发自内心地觉得,原来她那么美。
人们总说美好的事物看得久了就麻木了,她曾经嘲笑过他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可他却愈加觉得,其实不是因为她这张脸看得久了的缘故,而是她的人那么生动可爱,让他早已眼花缭乱,无暇顾及外在的美。他很想吻她,却怕将她惊醒,原来他爱她已经这么深。
夏竹溪只在医院住了一天就坚持要求回家,孟樊铎和张逸白两个大男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却怎么都说不过她。因为她的态度强硬还有一个理由,她已经和孟樊铎离婚了,他没有权利干涉她的生活。
他送她回家,她却不让他进门。
“你不要再住我家了,我不想被人知道了说闲话。”她的语气十分顽固。
“你租我一间房行吗?我给你当房客,我才回国没地方住。”他曲线救国。
“没地方住就回家去,我的房子不出租。”她不吃这一套。
“那我想你怎么办?想你想得不能吃饭不能睡觉怎么办?”他开始撒泼耍赖。
她依然神情坚定:“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说完用力一摔门,身体却贴着门慢慢滑下。
她心中难受,说不出地难受,但是她也没有脆弱到要再一次逃进这个男人的怀抱。一切都因他而起,那么一切也都能以他为终。
她没有理会门外的敲门声,独自坐在沙发上,看到手机就安安静静地躺在茶几上,早已电池耗尽。她插上电源,按下开机键,带着一丝渺茫的期待。半分钟之后,短信铃声呼啸而至,全是程池的名字。她呼出一口气,还好,他还记得她。
她没有一条条翻看那些未读短信,而是打了他的电话,那部只属于她的专线,不到五秒钟就被接通。
“竹溪,你终于肯打给我了。”程池的声音很沙哑。
“我住院了,手机在家里没电了。”她的声音冷清,实话实说。
“为什么会住院?你怎么了?”程池急了。
“没什么,就是肠胃炎和贫血。”她淡淡回答。
“对不起,我竟然不知道你身体不舒服。是他陪你去的医院吗?”程池语气很温柔。
“嗯。”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我们见个面吧,把事情都讲清楚。”
总是得开诚布公地谈一次的,她不想结束得那么不明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