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秘书就这么走了,临走前一眼都没有看向她,直接转身退出房间关上了门。
孟锡明目光落到她身上,不冷不热的眼神看得她全身发毛。
“爸,您叫我来有什么事啊?”她小心翼翼地问。
孟锡明没理她,坐到了办公桌前打开一份文件:“你去给我沏杯茶。”说完就埋头看手中的文件。
她答应着走出去,摸索着进了厨房,茶具水壶一应俱全。端了茶进来的时候,心里仍是惴惴的。一声不响地倒了一杯茶,默默地放在他书案上,又默默地退回门口站着,跟个丫鬟似的。不过如果只是当个丫鬟,倒也是好的。
孟锡明喝了一口茶,抬头看她,道:“过来。”
她硬着头皮走过去,脸上的笑容不能再假:“爸,您还有什么吩咐?”
孟锡明刚一抬手,她就紧张地向后退了一大步。他却笑了,“你紧张什么?我能吃了你不成?”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候她说的每个字,都必须拿捏好轻重。太难了。于是干脆不说话,做视死如归状。
“你教训我儿子的那份儿厉害哪儿去了?怎么一见到我就吓成这样?”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仿佛在把玩一件珍奇的玩具。
她觉得仿佛被那目光被侮辱了:“爸,我好歹是您儿媳妇,您能别这么看我吗?”
“儿媳妇?早就不是了吧?竹溪,你现在是个单身女人,不是我儿媳。”孟锡明道。
“爸,您误会了,其实我跟小铎只是在闹,我们没打算真离婚。”她说。
“算了吧,你都敢跟程二那小子众目睽睽下跳舞了,还敢说你不是单身?”孟锡明说着,眼神里闪过一丝嘲笑。
这都被他知道了。果然那天是头脑一热就忘乎所以了,她活该。
“那只是为了气小铎而已,您也信啊!”可还是决不能承认的,忽然灵光一闪,她急忙说,“爸,您不知道,我和小铎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婚的。我早就跟妈签了协议的。”儿子不好使,就拿老婆来压压他。
孟锡明却丝毫没有吃惊,站起身来,拉着她走到书柜前,一手打开柜子下的抽屉,拿出一份文件:“你说的是这个吗?”
她终于在有生之年见到了那份合同的真面目。原来如果她和孟樊铎离婚,不只夏母的房子没了,她也决不能拿走孟家一分钱。太狠了,净身出户还得赔偿巨款,怪不得以前的夏竹溪死不离婚。
只是这份合同怎么会到孟锡明手里?
她还没想明白,下一刻就全身一紧,孟锡明枯瘦的手掌用力压在她的肩头:“放心吧,那个女人威胁不到你。”
这大概是她重生变成夏竹溪以后最害怕的一天了。明明只是一只手压在肩头,却仿佛有千斤重。她想要躲开,却怎么都动不了,这老头儿虽然瘦,手劲儿却是大得和他儿子不相上下。不能硬碰硬。
太紧张了,实在是太紧张了。她脑子完全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是崩溃得想吐,于是胃部抽筋似的难受,一股酸水泛了上来。
“呕……”她一口酸水吐了出来,哗的一下流到地上。一股刺鼻的味道瞬间弥漫四周。
他看看她嘴角脏兮兮的口水,笑道:“怎么了,还吐了?”竟然也不嫌弃。
她胃里翻江倒海,脑子却忽然有了主意,于是道:“我怀孕了,是你的孙子。”
孟锡明眸光一滞,随即笑道:“我记得这个谎是你为了哄老太太说的。”
她却冷笑道:“上次那个当然是谎,这次的是真的。你不信就去问问你儿子干了什么好事!”
孟锡明眼神犀利起来:“你和他早就分居了,怎么会有孩子?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上次去看奶奶,我生病了那一次。他带我回的家,照顾了我一周。”关键时刻,编瞎话就是要眼睛都不眨一下。
孟锡明的眸色又深了几分,似乎在分辨她话里的真假。
过了不知多久,才终于开口问:“你要留着,还是打掉?”
“那是你的亲孙子!难道你想让我打掉?!”她故意装出震惊的模样反问。
“呵呵。”他忽而冷笑了两声。
她对着那冷笑,觉得全身每根汗毛都紧张得发战。她品不出那笑里的意思,不知道她的谎话他到底信了几成。
孟锡明转过身来看着她,又一次是老鹰面对猎物的眼神。她目光直直地瞪着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接着,她用颤抖的手解开了自己身上的衣扣。
“你不就是想要我吗?那你来吧,反正我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靠着这副皮囊先是嫁给你儿子,现在又伺候老子,我TM真是祖上积德了!你来啊,你不就是想看我的身子,想摸我吗?反正我这个人活到二十八岁也一无是处,除了这身皮囊还算值点儿钱以为就是个废物!我现在就是垃圾场里的垃圾,唯一能回收点儿的剩余价值就是这张脸了。我真应该感激您,谢谢您能在万花丛中挑中我这支残花败柳。孟樊铎不要我了,我就给他当后妈,还有比这更过瘾的吗?”
孟锡明却没有靠过来,只是眸光冷冷地看着她。
她索性脱掉了整件上衣,露出里面的小背心。她冷笑着:“怎么样,我和别的女人有什么不一样呢?脱光了真有区别吗?您要真是觉得我就是与众不同,就是比别的女人更美对您吸引力更大,那我真该封您为我的知己了。能有人真心欣赏我的脸蛋儿身体,这也是件光荣的事啊!这说明我比其他女人高级,她们对您来说只是个泄欲工具,而我好歹是个工艺品可以把玩。我可不可以说您这是爱上我了啊?您别怪我厚脸皮,我是真想要个男人好好爱我的,我虽然漂亮,可从来都没有男人真心爱过我。您要是对我是真心的,那我也勉为其难接受您。回头咱俩也效法一下唐明皇与杨玉环,那也是可歌可泣流芳千古的爱情故事了!真没想到我一个小人物,也有机会借着您的光环出个名。”
孟锡明冷笑了一声,却仍不作声,也没有进一步靠近。
她吞了下口水,深吸一口气,继续再接再厉:“我打小就没爸,算命的说我是五行多木,把我亲爸给克死了。虽然我嘴上说不信,可心里一直觉得堵得慌。五行多木又不是我的错,凭什么说我把我爸克死了?您知道算命先生还说什么吗?他说我注定红颜薄命,生来客父,将来克夫,晚年克子。我他妈就是一个灾星啊!我知道您是信仰共产主义的人,肯定反对这些封建迷信,可你看现在这不就灵验了吗?我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出生呢就要死了!我这要是生在旧社会,肯定得被下猪笼,投河。没办法这就是命!可我又不能就这样死了,我还有我妈呢!她为了我辛辛苦苦大半辈子,也没过上几天舒服日子,我就算自己过得再苦也得让我妈活得好。所以我今天,就算……就算被您上了……我也还是得活着,卑微地活着……”她越说越动情,泪水就成串地往下掉。于是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双臂抱膝,脸埋在里面,呜咽起来。
虽然低头哭着,可耳朵还是竖着的,小心翼翼地听着孟锡明的一举一动。她察觉到他慢慢走了过来,全身都处在一级警戒,为了掩饰恐惧,也哭得更大声了。可是孟锡明并没有碰她,而是拿起她的上衣披到了她身上。
“行了,假哭不累吗?”他声音不冷不热。
她心里咯噔一下,依旧抽泣着,也不抬头,假装没听到。
“你这个小女人,我还真是小看你了。”说着他竟然笑起来,“真把我想得那么不堪猥琐?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色老头儿吗?”
她吓得哭声陡然停了,满眼泪水也掩不住那惊恐的眼神,她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却看到他笑得更厉害,是那种无比舒畅的开怀大笑。而她却摸不清这笑声的含义,身子紧张得瑟瑟发抖。
“我看你还能变出什么把戏!”他一边笑着,一边靠近了她,帮她系了一颗扣子,“竹溪,你真是太有意思了,聪明的小姑娘,让我喜欢死了。”
她仍是止不住地发抖,什么情况?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他的笑声渐渐弱下来,喘着气道:“我那个笨蛋儿子何德何能?找到你这么个老婆,还不懂珍惜。”
他这个语气,莫不是,打算放过她了?她晃动着眼神,倔强地说:“你儿子虽然笨,可起码心底是好的,而且很单纯,不像你,太狡猾太可怕了!简直就是狼外婆。”
“是,我狡猾可怕。可说我是狼外婆的,大概整个A城也只有你了,我的小红帽。”他又笑了。
她的身子下意识蜷缩得更小一团。
“要我拿你怎么办?我是真不甘心就这么把你放跑。竹溪,可是我又太喜欢你了,喜欢到不忍心伤害你。你快把衣服穿上吧,别冻着。”
她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松懈,依旧是全身戒备着穿好了衣服。
“你就这么怕我啊?”孟锡明扬眉道。
果然是孟樊铎的老爹,骨子里的傲娇一模一样。“爸,如果您再年轻二十岁,我就算挤个头破血流也要给你当小三。可是现在,我对您真的只有尊敬啊!您知道的,我从小没有爸……”
“打住!够了!”孟锡明掐掉了她滔滔不绝的火苗。
她乖乖闭嘴,极力挤出一个笑容,维持这个还算和谐的气氛。
“竹溪,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聪明的?”孟锡明宠溺地捏了一下她的鼻尖。
“我哪儿聪明了?我最笨了,要不然也不会考不上好大学,找不到好工作,要靠着脸蛋儿嫁有钱人了。如果有下辈子,我就要做一个长相平凡但头脑聪明的女孩儿,靠自己的本事赚钱养活自己。”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前忽然浮现出曾经的李琳。
“孩子,你听着,长相和头脑根本是两件事情,关键还是看这个人如何驾驭自己的人生。”孟锡明眸光深邃地道。
她受教似的点点头:“爸,您真是个智者。”马屁还是要及时拍的。
孟锡明又笑了,“看来你在我面前是彻底放开了,一会儿叫我狼外婆,一会儿叫我智者。竹溪,既然你还叫我一声爸爸,我就不会动你。”
“哦……”她不知道该做何回答。
“还有,你真怀孕了?”他眼神犀利地问。
她只好举手投降:“假的。”
孟锡明又笑了起来:“你这个死丫头,刚刚真吓到我了!”
忽然一阵急切的敲门声传来,孟锡明眉头一皱,侧眼望她:“你还搬了救兵?”
她低着头不敢作声,如果孟锡明发现来的人是程池,会不会又生气了?想到这心里就又怦怦直跳。忍不住想骂一句,程池你不早点儿来,现在还来做什么!
孟锡明走出去打开了门,她怯生生地跟在身后,费力想着要怎么才能把这事情圆好。一抬眼,见到的却是,孟樊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