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如将信息尽数记在笔记上,不停在脑中推算。
王夫人和张小娘,利益冲突。
他在此处画了一个问号。女人家的冲突,无非是争风吃醋,可恨到杀人的地步,大抵是对张小娘来说极为重要的东西。
张小娘和郑跃超,在贫民区的时候曾有私情。
先是郑跃超被王家人买下,然后张小娘便入了府,给王饼生做妾。
如果说,张小娘对王夫人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那么王饼生身边的郑跃超倒是可以替她周旋一二。比如找一个当时名声极坏的年轻验尸官——崔欢。可惜天不如人愿,崔欢彼时即便做起了苦力,却在验尸上极为仔细,甚至发现了王夫人体内的“游线罗虫”。
游线罗虫,慢性毒药,发作数月。
......
若源头是张小娘,那么一切都可以说得通。
只是......
证据呢?
巫礼见陈小如面有难色,“你可是有什么难处?”
陈小如抿嘴,“按我的推理,王夫人的死或许和张小娘、郑跃超脱不了关系。只是......”
“只是你苦于没有证据。”朝花补充道。
陈小如一听朝花,脸色红了一下,眼神不敢直视,盯着桌子,点点头,“朝花姑娘,冰雪聪明。陈某的确惭愧,确实,确实证据并不好找。”
巫礼将陈小如的表现尽收眼底,也没说破。心道,这陈小如怎么跟个大姑娘似的?
他点点头:“不怪陈先生,时隔几十年,若有证据怕也是被销毁了。”
陈小如一听叹了气,“如果,如果能找到那个为他们制作游线罗虫的人就好了。可是,我总也不能去审问祭司,再者......蛮宁祭司和郑跃超有旧不假,但他如今已经死了。”
说完陈小如停顿,抬头看看巫礼,见巫礼没有异样,他才放心。
毕竟巫礼似乎在蛮宁的死亡现场受了刺激......
“抱歉,我不该提起......”
“无碍。”
巫礼此时已经毫无恐惧之意。他对于那个“鬼”,便只有恨意,这恨意并不如惊涛,气势汹汹,倒是如深海一般,平静而不可测。
它就在他面前,将那个年轻的洁羽杀害,毫无怜悯之心。
蛮宁的尸体也是它吃的。
而联想到蛮宁那死状,倒是和它脱不了干系。
只不过,夕拾做的那个纸仙儿,梅姨不知去向......
巫礼突然想起一件事,对着朝花说:“去看看咱们送去的阿特勒!”陈小如见状,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祭司大人这是作甚?”
“黎城祭祀,阿特勒不知所踪,蛮宁死。若我黎川村祭祀,也糟了如此袭击呢?”
陈小如心领神会,“大人是担心,那鬼可能也会来黎川村的祭祀山洞袭击?”
巫礼点头,“算是吧。”
朝花得了令便起身,巫礼自己身体羸弱即便去了也是给朝花拖后腿。
陈小如见朝花自己前去,忽然想到万一那“怪物”真的在,这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岂不是要葬身鬼腹?!他立刻站起来,“姑娘自己去恐怕不妥,还是让我跟着去吧。一起,也有个照应。”
朝花一双杏花眼冷淡的移道陈小如脸上,看了他一眼:“你还是留下照顾祭司大人吧。”
还有句话她没说,陈小如这样的,去了恐怕也是个累赘。
巫礼见状,道:“没错,陈先生还是留下吧。朝花不会有危险,她还可呼唤逊雪。”
陈小如干着急,就那个白胖海狮天天除了吃,还能有什么用?
冷下脸:“陈某不放心。若是朝花姑娘遇到不测——”
朝花轻笑一声,“我若遇不测,你来了也没用。”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外面正是黑夜。
陈小如哪能干?
他拔腿就要去追,被巫礼叫住了——
“陈先生倒不如留下说说,你同蛮宁祭司是什么关系。”
陈小如脚步停住,转过身来,神色阴晴不定:“祭司大人何出此言?”
巫礼靠在椅子上:“你说呢?”
“陈先生当真是偶然接到王家委托的吗。别站着,坐。”
陈小如看着巫礼,看不透他的心思。
那少年明明如纸一样没心机,如玉一般剔透赤诚。此时此刻他却猜不到他心中所想。
明明今日早些时候,他还崩溃失态于那只“怪物”。
巫礼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难道之前的单纯模样,都是他的伪装?
难不成,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那,朝花呢?
他有些心烦意乱。
陈小如坐下来,手放在桌子上:“罢了罢了,有什么问便是。”
他倒是先看看巫礼他们到底知晓多少。
“陈先生不如先说说蛮宁。”
“我,一个多月前,我接了蛮宁大人一个委托。”
巫礼挑眉,“这就没了?”
陈小如打哈哈:“那可不?为客人保密,是我们的职业道德。我又怎么能砸了自己招牌?”
巫礼笑笑,“陈先生不老实。那便等朝花回来,我再说——”
英雄难过美人关。
“我这朝花,可是我一手救下带在身边的。对我忠心得很。陈先生此时不老实,我便只能说些从我角度看的东西了。到时陈先生别说其他,恐怕连命也难留下。”
陈小如闻言一颤,看着面前那个一脸平静又咄咄逼人的少年,这真的是巫礼?
“我说,我说。”他艰难地开口。
他和蛮宁说到底,也没什么利害关系。还能为了一个死人,就平白丢了性命和......和那份好印象吗?
“蛮宁委托于我的事情,的确和巫礼祭司你有关。”
“他让我查了你一个月。你们二人似乎积怨颇深。”他抬眼看巫礼,后者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陈小如暗道,他果然知道。
“不错。他险些于郊外溪边杀了我。”
此话一出,陈小如抿了抿嘴,“但是你醒来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巫礼挑眉,“继续说。”
“后来,他还让我查暗影卫的事。总之,我陈某没害过你半分。实话实说罢了。”
“王家委托呢?”
陈小如一顿,“这确是我故意为之。我知你们与王家来往甚密,所以便毛遂自荐,接了这份差事。”
“你倒是聪明,一样的时间,做两份工,赚两份钱。”
陈小如不可置否,“祭司大人是如何知道我——”
他自认做得隐蔽且天衣无缝。
“一月前,我被蛮宁蓄意打破脑袋扔在了郊外的小溪。若不是九云医女救了我,我此时恐怕早已失血过多而亡。恐怕,蛮宁也惶惶不安,这才叫你查我。”
陈小如一听,点点头,这倒是说得通了。但蛮宁没和他说这事,只是说和巫礼祭司不合,叫陈小如查查巫礼是否有害他之心。
“那你是恢复了记忆?”
巫礼点头,“算是恢复了记忆。而且,九云小姐后来也专门来提醒过我,让我提防蛮宁。”
巫礼穿越过来之后,变成失忆的巫礼,九云深居简出,很少同村民往来。却在某天晚上前来寻巫礼,说是,蛮宁害他头破血流在郊外。她看见了。
“巫礼祭司和蛮宁大人结了什么怨?他竟然痛下杀手。”
巫礼一顿,虽然他觉醒巫师之力的时候,完美地融合进巫礼的身体,连同巫礼此前的记忆也一并接收,但是就原主看来,是真的没和那个蛮宁结仇。
他摇摇头,“我印象中,此前十几年并没有。”
“那怪了。”
“不如,大人将你和他的交集说给我听,我或许能帮大人推测一二。”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