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桁到时,元培已然到了。林疏候在一边,他身后还跟着个中年男子。屋桁朝林疏抬了抬手,“劳林侍卫久候。”
林疏道:“不敢。”待得屋桁亦入了席,林疏携了中年男子上前一步,又抬手道:“既如此,二位请慢用,若然还有什么吩咐,直接同这院中管事说便好。”
屋桁与元培不约而同地看了刘管事一眼,而后道一声,“有劳。”
林疏又揖了揖手,道:“那林疏便先告退了。明日,我再来携二位上山。”
二人又朝林疏微微颔首。屋桁道:“还要烦劳林侍卫替我二人先行谢过代门主,明日上山我二人再当面致谢。”
林疏立时应下,“是,林疏一定转达。”言罢,林疏才转身离去。
他的身影才不见,管事便上前一步,道:“二位贵客,敝姓刘,是这苑中管事,这苑中一应事务都由我统管。二位若是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
元培的目光落在管事身上片刻,点点头,“有劳管事,若是有需要我们自会同你说明。”
管事道一声“是”,极有眼力见儿地快步退了出去。屋桁与元培不约而同地默声目送他离去。
待得刘管事的身影全然不见,二人才相视一笑,缓缓动筷。
须臾,屋桁拿起桌上的酒,先将元培面前的酒杯倒满,再给自己倒了一杯。品了一口后,举着酒杯轻声道:“醉红梅。”
元培亦端起酒杯浅尝一口,“魇都名酒醉红梅。说来,我倒是多年未曾喝过了。”
屋桁笑笑,“明日便要上山,今日则不宜多饮,便就先饮这一杯吧。待得继位大典过后,你我二人畅饮一番,可好?”
元培颔首,“如此,一言为定!”
屋桁道:“一言为定!”言罢,二人笑着将杯中之酒饮尽。
屋桁缓缓放下酒杯,思索一瞬,又道:“既不能畅饮,不若今夜你我二人先切磋一番棋艺,元兄觉得如何?”
元培定定地看了屋桁一眼,道:“甚好。”
屋桁勾了勾嘴角,续道:“那今夜我便要与元兄好好下上几局!”
林疏领着一行人准备离去,行至大门处,一小厮匆匆而来,附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听罢,林疏吩咐道:“知道了,继续盯着。”小厮哈腰退下,林疏则盯着红袖阁的方向看了一眼,离去了。
苍崀山,重芔司。
两个端着饭菜正准备送到鲁龛房中的丫鬟,一边走着一边低声窃窃私语。
视线中忽然出现一双鞋和一片墨绿色衣角,衣角处的藤蔓卷草纹络使二人立时止了声。二人战战兢兢地抬眸去看,眼前出现一个身着墨绿衣衫的女子。女子面上无甚表情,手腕略略自衣袖中露出一些,隐约可见一点金黄,十分引人注目。凝神细看,那手腕上的一点金黄明晰起来,是一根金色细利丝线。眼前的女子便是林嗔跟前的女侍卫,林离。
二人立时垂眸同她见礼,“林、林侍卫。”
林离未答,径直往鲁龛房前去了。
鲁龛房门前有两个侍从把守,见了林离各自朝她行了一礼。林离问道:“鲁司事可在里面?我奉命前来请他到沉浮台阅览后日继位大典的一应布置。”
二人想起鲁龛的吩咐,面面相觑一阵。须臾后,一小厮才道:“回林侍卫,司事在是在......但司事说今日他觉得甚是疲累,恐怕......”
林离点点头,“既如此,那我便明日再来请鲁司事。”言罢,利落干脆地转身离去。她离开的速度太快,两个小厮一时没反应过来。
两个送饭的丫鬟见她大步流星迎面而来,忙又朝她行了一礼,而后才端着饭菜碗筷往鲁龛房中去了。
奈何栈道前。
一身着一袭墨绿衣衫的男子已然负手而立望着栈道对面的鬼谷许久。天空中,鱼鳞状的云霞已然消失,暮霭沉沉、雾气蒸蒸,一点一点慢慢向鬼谷聚围,好似要无声无息地将其一点一点吞噬一般。
男子身后不远处,林离缓缓走近。听得声响,男子并未回头。
恰逢有风拂过,将男子原本贴于背上的发丝吹起来一些,原本乌黑色头发中隐隐现出一小撮墨绿色的发丝。不过只须臾,风便止了。
林离先是朝男子行了一礼,道:“林离见过代门主。”
此男子便是百毒门如今的代门主,林嗔。林嗔缓缓转过身来,只见他大约方及而立之年,深黑色的瞳孔微微透着些绿意,显得更加深邃,让人有些不敢直视。但他嘴角微微噙着笑,又给人一种并不难亲近的感觉。
林嗔轻声开口道:“沉浮台中可都布置妥当了?”
林离颔首答道:“是,都布置得差不多了。”
林嗔点点头,“那就好。后日便是小公子的继位大典,乃是咱们百毒门的大日子,万不能出任何差池。”
林离又道:“代门主亲自费心操持小公子的继位大典,劳心劳力,门中上下都是看在眼里的。”
林嗔轻笑,“我何曾亲自费心操持过?采买、布置、洒扫......一应事务都是门中众人的功劳,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罢了。”
林离恭敬道:“代门主体恤门中众弟子,是弟子们的福分。否则,我们这些重山司的弟子,恐怕永远都没有出人头地的一日。林离能有今天,都是代门主提拔,林离铭记于心。”
“终归,还是你自己有本事。”林嗔弯了弯嘴角,“明日我便请门主出谷,也让他瞧一瞧弟子们的辛劳。”
林离又朝林嗔揖了揖手,“谢过代门主。”
林嗔默声一瞬,接着问道:“可请鲁司事到沉浮台中看过一应布置了?”
“是。”林离抬眸看一眼林嗔,接着道:“属下方才前去请过了,不过鲁司事遣了小厮传话说,他今日有些疲累,恐怕无法到沉浮台过目台中布置……”
林嗔点了点头,“想来鲁司事这些时日为了后日继位大典亦是辛苦了,既如此便吩咐下去,让鲁司事好生休息,不许有人前去相扰。”
“是,属下明白。”林离领了命令退了下去。
林嗔又眯起眼,默声瞧着对面的鬼谷。
现下,暮色已然压至山顶,洞口已然被雾气全然遮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