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岁中秋佳节之事历历在目,双方关系渐渐再次恶化。接着便是陈赱对于屋檐欣赏称赞有加,当时她与屋桁都注意到了李氏面色不佳,想到其定然心中不悦了,可陈赱一番慈爱言语动作,之后她又刻意避让,她想着应是稍稍安抚住了李氏,消去不少她心中的积愤,哪曾想......终是她太过天真了些。
屋樇常年跟在李氏身侧,耳濡目染之下丝毫不受影响自是不可能的,只是先前她留心瞧着,屋樇倒也并未对几人表现出什么敌意来,最多便是失些礼数。可今日看来,显然便不止是失礼那般简单了。很明显,屋樇对屋檐的敌意十分强了......
见叶梓一阵沉默,二人对视一眼。屋橼犹豫一瞬,又问:“母亲,四婶婶她......为何对咱们总是没有好脸色?”
这个问题她早前便想问了。府中叔伯姑婶二三四,但她知晓,二伯伯屋权与五叔叔屋樍乃是舅老爷屋鈢所生,说来与他们实是表亲。而四叔叔屋桤与六姑姑屋杬与他们才是嫡亲血脉。可是,这其中的亲疏关系却好似并不是循着血缘亲疏来,说来竟还有些反着来的趋势。
二伯伯屋权与五叔叔屋樍两家同自家父亲母亲关系虽不能说十分亲近熟络,但依她瞧着,也算得上是一团和气。可是四叔叔一家与小姑姑屋杬同自家的关系,却是疏离得不只一点半点。
在屋橼的印象中,屋杬这位六姑姑总是冷着张脸,让人觉得难以靠近,不过虽然如此,却也从未刻意针对为难过他们一家子。尤其,自去岁中秋夜宴上屋杬开口替叶梓说话之后,她便也觉得这位小姑姑与父亲母亲的关系应是并不那么生疏。
但是四叔叔屋桤一家,却不只是让人觉得疏离那般简单了。屋橼留神观察过,四叔叔瞧着父亲时,眸中总有些不友善,而四婶婶则是瞧着他们一家四口,眸中俱是不友善。说来她对屋桤这个四叔叔倒是并未有什么不喜,可是面对那位四婶婶,她心中便很难不生出不喜之意了。且不说平日在府中遇见碰着了这位四婶婶从没给出过什么真心实意的好脸色,便是每次过年、元宵、中秋等家宴之上,也未曾见她露出一个发自肺腑的笑颜。远的便不说了,不久前陈赱过府那日夸奖屋檐之时,她一双笑盈盈的眸子左移右移总能瞧见这位四婶脸上的浓浓不悦。不仅如此,四婶婶口中似乎总没有什么好话,大多时候出口的都是尖酸刻薄、难以入耳之语。
脑中这些个零零碎碎、模模糊糊的片段串在一起,大抵能让屋橼得出个大方向不会有差错的结论,这位四婶婶并不喜欢他们一家人。可缘由为何?
叶梓仍是未答,只是长叹一声,缓缓道:“这......并非三言两语能够说清道明。眼下你们还小,等长大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不用母亲说,你们也能明白。”
见两个小家伙默声眨巴着眼睛,叶梓又出声宽慰,“一个人总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的。”顿了顿,轻抚了抚二人的头,继续道:“但是,你们要记得,旁人如何待你,非尔一己之力能控,可你如何待旁人,却取决于你自己的心,明白吗?”
二人这才点了点头。
四知阁内。
屋炑与陈赱又说了会儿话,陈赱正欲同屋炑告辞,屋炑却阻了陈赱,欲留他在府中用膳。
“今日咱们原也是应当聚上一聚的,你便留在府中用晚膳。”
陈赱看一眼一直低头不语的陈漓,面露难色:“屋兄有所不知,这孩子一向胆小,又少言寡语,若是我不在身旁……”
见状,栾缙上前一步,“先生不必担心,我领了她到南苑去寻橼姑娘,这一切便迎刃而解了。”说完,便在陈漓身侧蹲下身去,轻声问她道:“小姑娘,我领你去寻橼姑娘可好?”
陈漓仍是低着头,没有动作。
栾缙思忖片刻,又道:“便是在学堂中给你糕点吃,又帮你抢回糕点的橼姑娘,你可还记得?”
闻言,陈漓眨了眨眼,抬头去看了陈赱一眼。陈赱见她竟是有了反应,心下也是一阵高兴。陈漓一直不怎么喜欢说话,平日在学堂中也总是一个人待着,不喜与人亲近,今日他自里屋出来时瞧见她紧紧抓着屋橼的衣裙已是有些诧异。后来,陈漓竟主动前去寻他,将所发生之事说清,他更是有些吃惊。说来,屋橼倒是第一个除了他之外,她愿意亲近之人。
心中觉得让她多与屋橼接触接触也好,陈赱便朝她微微颔首,她这才朝栾缙轻轻地点了点头。
栾缙弯了弯嘴角,牵起陈漓的手。
陈赱后退一步,朝屋炑揖了揖手,“既如此,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栾缙又道:“先生不必担心,用过晚膳后,三夫人定会将她好好送过来的。”
陈赱点点头,同陈漓叮嘱道:“好生听话。”
陈漓又点点头,栾缙便携了她离去了。
转眼之间,四知阁内便只剩下屋炑与陈赱二人。
屋炑招呼陈赱坐下,又唤了小厮奉上新茶,二人却忽然都安静了下来。
良久,屋炑长叹了一声,“岁月不饶人啊,你我如今都已是年逾花甲了。”
陈赱端起茶杯,用杯盖拂了拂茶叶沫,品了一口,亦叹道:“是啊。不知不觉,竟是已然过了二十五年了。”看向屋炑,继续道:“想当初,若不是蒙你......蒙你相救,我现下早已是黄土一抔,何来这平静安逸的日子可过。”眸光忽暗,沉声道:“只可惜......唉,我力不从心,这些年多亏了有你照顾桤儿。”
屋炑摆摆手,“你我之间,无需说这些客套之词。”
陈赱露出一个欣慰的笑,“想当初,他方几个月大,如今竟已为人夫、为人父。看着他夫妻和睦、儿女双全,还武艺超群,我心中着实为他高兴!”
听得陈赱此言,屋炑亦是弯了弯嘴角,道:“你放心,桤儿他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