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不语的林俊伟像是突然被人从梦中惊醒过来,他的身子猛地哆嗦了一下,随后便直勾勾地盯着肖老师,像是喃喃自语般问道:“肖老师,刚才你读的话,是书上看到的?”
“不是书上看到的还哪儿看到的,也不知道你们从哪儿弄来的什么破书,贴上个封面就想冒充圣经!”肖老师心里的气是越来越大。
“书上有没有说,谁要是看了这本书,撒旦就会带走他的灵魂。”林俊伟像是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肖老师的情绪变化,依旧执着地追问道。
肖老师怔了一下,随即便恢复了正常,他一把将桌上的书抓到手里,站起来走到两人面前,一边“哗哗”地抖着书,一边生气地质问道:“你们整天脑子里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刚才也看了这本书,撒旦怎么没有把我带走啊!撒旦,我看你俩才像是傻蛋!”
肖老师发泄完心中的怒气,再次回到办公桌旁坐了下来。这时,他突然感觉办公室里过于安静了些,气氛显得有些怪异,于是扫了一眼雷文彬,竟然发现他根本就没有在听自己说话,而是满脸诧异地看着身边的林俊伟。
肖老师循着雷文彬的目光,把视线移到了林俊伟身上。这一看,他心头刚平息了一点的火气又“腾”地窜了上来。此时的林俊伟,正旁若无人地站在那儿歪嘴眨眼地做着鬼脸。
“林俊伟,你在干嘛!”肖老师怒喝道,可林俊伟似乎压根儿就不打算理睬他,依旧自顾自地做着鬼脸。
肖老师正要发飙,雷文彬却突然跑到他的身边,满脸惊恐地望着林俊伟,嘴里战战兢兢地问道:“肖老师,林俊伟他、他怎么了?”
听雷文彬这样一说,肖老师这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大对劲,再仔细看林俊伟时,这才发现,他脸上的肌肉扭曲得格外厉害,根本不像是他自己在做鬼脸,倒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正伸手揪着他的脸,有意地牵扯出各种奇怪而诡异的表情。
当肖老师和雷文彬合力将林俊伟架到校医室后,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林俊伟脸上的肌肉已经停止了扭曲。不过,他的状况却并不乐观,因为此时的他,脸上的表情麻木呆滞,双眼也失去了神采,整个人看上去完全没有了精气神儿。
刚从林俊伟和雷文彬嘴里听到岑然失踪的事时,肖老师根本就没有引起重视,他觉得岑然可能是偷跑出去玩得过头了,忘了回来,等他醒过神儿来自然就会出现。整件事也就是一个夜不归宿的简单事件,等岑然回来后按规定处理了就是。
可是,林俊伟就在他的面前,活生生地疯掉了,这却让他有些接受不了了。现在,就算他不想把两件事联系到一块儿,也是不可能的了。不过,他暂时还不想把这件事报告给学校,现在是年底了,马上就该发终奖了,如果把这事报上去,校长保不准会以此为由,给自己的奖金打点折扣。
虽然不想往上报,但事情毕竟已经出了,也不能就这样听之任之,总该做点什么吧。于是,肖老师和雷文彬把林俊伟带回寝室暂时安顿好之后,又把雷文彬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向他详细询问起来。可惜的是,雷文彬不知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傻了,还是的确什么都不知道,没能提供哪怕一丁点有用的信息。
既然从雷文彬嘴里问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肖老师只好另想他法。这时,他的目光落到了扔在桌上的那本书上,心里突然莫名其妙地漏跳了一拍,难道岑然和林俊伟出事真的和这本书有关?肖老师掏了手机看了看时间,这才想起,今天就是12月24日平安夜。一个主意在他心里冒了出来。
在忐忑不安的心情中度过了漫长的白天,肖老师终于迎来了夜幕的降临。他又磨蹭磨蹭地在办公室里捱了半天,直到教学楼里的最后一盏灯都熄灭之后,这才带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朝教室走去。
进了教室,肖老师小心翼翼地把门关好之后,便从兜里掏出一把小刀。他把小刀举到眼前,略微犹豫了片刻,咬了咬牙,用小刀在自己左手中指的指腹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肖老师咬紧牙关,一边拼命地挤着自己的手指,一边在地上画着五芒星。中指上的伤口流血不是很多,要想用那些鲜血在地上画一颗五芒星,并非一件十分容易的事。肖老师费了很大劲,终于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
随后,肖老师拿出准备好的蜡烛,分别在五芒星的五个角上摆好点燃。就在他点燃最后一支蜡烛时,耳中突然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肖老师心里一惊,他直起身子,愣愣地看着那扇门,心里竟突然有了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但那敲门声却格外执着,一直不停地响着,每一声,仿佛都敲在肖老师心上一般,让他有种喘不过气儿来的感觉。
终于,肖老师鼓起勇气,迈步挪到了那扇门前。敲门声依然还在响着,他正要开门,却突然多了个心眼,把眼睛凑到门缝上,朝门外看去。
站在门外的,竟然是失踪了的岑然!
肖老师心里一兴奋,伸手就要去开门,可这时后门那儿也响起了敲门声。那敲门声让肖老师的脑子变得清醒了些,猛地意识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虽然他说不上来到底有什么不对劲,但却已经打消了轻易开门的念头。他蹑手蹑脚地从前门退了回来,又悄悄地走到后门前,同样透过门缝朝外望去。
后门外面站的是林俊伟!
这一次,肖老师终于发现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了。是他们脸上的表情,无论是站在前门外的岑然,还是站在后门外的林俊伟,他们脸上的表情全都麻木而呆滞,看上去没有一点儿生气儿!
敲门声越来越急,到后来甚至变成了撞门声!而肖老师的心里,也越来越慌,他想要找个地方藏起来,可教室只有那么大的地儿,根本就无处可藏!
门终于被撞开了,蜷缩在角落里的肖老师在极度惊恐之中,举起了手里的小刀。可惜,那刀实在是太小了,小得简直微不足道。
“肖老师,平安夜快乐!”伴随着一片整齐的声音,教室里的灯“刷”地亮了起来。肖老师的眼睛一时适应不了那刺眼的光亮,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就看到了自己班上的学生们,整齐地站在他身前。领头的,正是岑然和林俊伟。
学生们的手里,一人端着一支点燃的白蜡烛,而他们脸上,全都写满了开心的微笑……
这个平安夜,肖老师和自己的学生们一起,玩得很开心,也很疯狂。一直到天色蒙蒙发白,大家才意犹未尽地散去。
等学生们都走光之后,肖老师独自一人留在了教室里。他一眼看见了自己先前在地上画的五芒星,不禁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竟然被学生给骗了,而且还鬼使神差地相信了他们,一个人偷偷地跑到教室里,照做那书上写的事,真有些不可思议,也够莫名其妙的。
从教室出来之后,肖老师走在校园里,心情十分舒畅。这时,迎面跑来一个晨练的人,是班上的体育老师,肖老师冲他挥了挥手,说道:“圣诞快乐!”
体育老师愣了一下,停住了脚步,笑着对肖老师说道:“你还挺时髦的,跟着学生过洋节啊。”
肖老师讪讪地笑了笑:“当老师的,是应该和学生打成一片嘛。”
体育老师赞许地点了点头,又迈步跑开了,他跑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对肖老师喊道:“肖老师,你把节日给搞错了,今天是11月1号,离圣诞节还早着呢。不过,昨天也是一个西方的节日——万圣节。”
肖老师一下怔住了!而就在这时,他突然看见清晨的薄暮中,又有人朝自己走了过来。待那人走近,肖老师的脸色“刷”的一下变白了。
“肖老师,您在这儿啊,我们正到处找您来着。林俊伟在寝室里睡了一觉,起来后就完全好了。对了,岑然也回来了,这小子居然偷偷溜出去看通宵电影了,他是昨天傍晚回来的,我叫他去找您认错,可他说实在太想睡觉了,等睡醒了再来找您。这不,一大早我就把他给拽来了。快,去给肖老师认错!”雷文彬说完之后,伸出右手,朝着身旁的空气中推了一把。
肖老师目瞪口呆地看着雷文彬,脑子里一片空白。雷文彬在说些什么,他完全没有听见,他的目光一直定格在雷文彬的左手上。
雷文彬左手里拿的,正是那本原本该留在肖老师办公桌上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