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方平把手里的盘子放到石桌上,盘子里盛着两枚看上去很普通的果子,他指着果子对季安安说:“吃吧,我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新鲜得紧。”
一旁的阴长生笑了笑,对王方平说道:“老王啊,你别光顾着张罗吃的,咱们还是先把正事给办了吧。”
王方平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说道:“对、对,先办正事要紧,你看我这老糊涂,孰重孰轻都分不清了。”说完之后,和阴长生分别在石桌两旁坐了下来。
季安安见这两人一左一右地在自己身旁坐了下去,表情又格外严肃,便感到有点局促不安,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安安,我们这次请你过来,其实是为了报恩。”阴长生和季安安一路走来,相对来说已经比较熟了,所以他先开口对季安安说道。
“报恩?报谁的恩?”季安安完全听不懂阴长生的话是什么意思,心里一片茫然,开口问道。
一旁的王方平按捺不住,插嘴道:“当然是报你父亲的恩,你父亲的长寿面馆生意还好吧?”
“还行。”季安安随口答了,等着阴王二人继续往下说。
“你记得你父亲的长寿面馆里有一个规矩吗,每天都会下一碗面条,既不卖也不吃,而是摆在店铺的主神位上供着。”见季安安点了点头,阴长生又微笑着问:“那你知道那碗面是供给谁吃的吗?”
季安安对爸爸的面馆十分熟悉,稍一回忆便想起了这事儿,爸爸确实像阴长生说的那样,每天都会下一碗面供在主神位上。她曾经问过爸爸,那碗面是供给谁吃的,可爸爸却说:“那碗面不是供给谁吃的,只是做生意的一个幌子。”
听了季安安的回忆,阴长生和王方平哈哈大笑起来,阴长生说:“也许对你父亲来说,那碗面的确只是一个揽客的幌子,可对于那些在阴阳之间来往穿梭的家伙来说,那碗面却是供给他们吃的美味佳肴啊。”
季安安被阴长生的话彻底搞懵了,爸爸面馆里的面,怎么会变成那些穿梭阴阳的家伙们嘴里的美味佳肴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好在阴长生接下来的话解开了她心中的疑惑:“长寿面馆位置,恰好开在连通人间与阴间的阴阳门旁边,所以每当阴间的鬼差从人间勾魂下地府时,总会经过面馆,而面馆里摆着那样一碗香喷喷的面条,谁又能忍住不吃呢。这酆都城里,凡是通过阴阳门在阴阳间穿梭过路的,无论是外出公干的判官鬼差、还是四处游荡的孤魂野鬼,起码有半数以上的家伙,都吃过你父亲的面条。你想想,这该是多大的恩惠啊。”
见季安安听得目瞪口呆,王方平接着阴长生的话头说道:“所以大家一直都想报答你父亲,最后推举了我们这两个老家伙来办这事儿。”
“你们想怎么报答他?”季安安听两人居然说要报答爸爸,一下就来了兴趣。
“你父亲我们是报答不了啰,现在只能报答你了。”阴长生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们想给你重塑人生,让你的生活过得比现在更好。”
“重塑人生?”季安安又听得有些糊涂了。
“就是说,让你过上一种与以前完全不同的生活,假如你愿意的话,你将生活在一个大户人家里,享尽人间的荣华富贵。”王方平在一旁解释道。
“当然,把你的人生重塑之后,你以前的记忆也会消失,换作和你的新生活相对应的记忆。用简单点的例子来形容,就好比是让你重新投一次胎。”阴长生补充道。
“哇!还可以这样啊!”季安安越听越兴奋,脱口问道:“那是不是会比我现在班上的同学陆若涵生活得还好啊?”
阴长生点了点头,道:“如果你愿意,当然可以。”
“我当然愿意了!”季安安一想到能比陆若涵生活得更好,就压抑不住心中的雀跃,她迫不及待地问道:“那咱们什么时候开始重塑我的人生啊?”
阴长生见季安安猴急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不用心急的,这事儿只要你愿意就妥了,一会儿我送你回去时,顺便把这事儿给办了就是。”
说定了为季安安重塑人生,王方平十分高兴地嚷了起来:“好了、好了,既然正事解决了,现在安安可以吃果子了吧。快尝尝,这果子在人间可是吃不到的。”
季安安看了看阴长生,阴长生笑着点了点头,她这才放心地拿起一枚果子。那果子被季安安拿到手后,竟突然动了起来。季安安大奇,急忙低头看去,这一看,却被吓得大惊失色。握在她手里的果子,分明就是一个缩小了的人头。而且,那人头的眉眼,赫然正是季安安自己的模样。
“别扔,这是美容果。”看到季安安吓得想要扔掉手里的果子,阴长生赶紧阻止道:“吃了之后,你会越长越漂亮的。”
越长越漂亮,这可是所有女孩子的梦想啊,季安安又把果子拿到眼前看了看,终于犹犹豫豫地将果子塞进了嘴里。
果子一入口便化作了香甜的汁液,顺着季安安的咽喉滑进肚里,过了好一会儿,她依然感觉满口生津、齿颊留香。
尝到了滋味,季安安又大胆地拿起另一枚果子,这枚果子入手之后,同样也动了起来,片刻工夫就变成了一个缩小版的人脑,看上去比刚才的人头还要吓人。
“这一定是智慧果吧,吃了会越变越聪明。”季安安将缩小版的人脑举到面前,向阴长生和王方平问道。
阴长生赞许地点了点头,王方平也戏谑道:“还没有吃下肚去,光是闻了闻味道,就已经聪明得能猜到这果子的名字和功效了。”
“真好吃,可惜太少了。”吃完了智慧果,季安安意犹未尽地望了一眼石桌上的空盘子,然后抬起来头,眼巴巴地望着王方平,问道:“还有没有吃了让身体越来越好的健康果啊?”
让季安安意外的是,她的问话刚一出口,阴长生和王方平不约而同地愣住了。看见两人惊愕的表情,季安安有些不好意思,她弱弱地低声说道:“对不起啊,我太贪得无厌了。”
王方平尴尬地笑了笑,说道:“你别误会,不是我们舍不得,是你根本就不需要吃健康果。”
“我不需要?”季安安有些奇怪。
阴长生点了点头,说道:“你的健康,早就有人给过你了。”
“早就有人给过我了?谁?”季安安问道。
阴长生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他转过头去看着王方平,向他投去征询的目光。王方平考虑了片刻,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的健康,是你母亲用她自己的健康换来的……”
阴长生的话还没有说完,王方平便打断了他,催促道:“行了,别说那么多了,既然安安愿意重塑人生,时辰也快到了,你还是赶紧送她回去吧。”
阴长生点了点头,招呼季安安上路,可季安安却低头沉思着,过了好一阵,她才自言自语道:“难怪妈妈的身体一直不好,原来是因为她把健康换给了我啊。”
“那当然,为了孩子,父母什么都舍得。”阴长生感叹道:“其实不单是你母亲,你父亲也是同样的,他为了能多和你在一起生活几年,放弃了富贵命,心甘情愿地屈居在一间小面馆里,一待就是几十年。”
阴长生的话让季安安心里一凛,她突然想到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于是抬头看着阴王二人,一字一句地问道:“重塑人生,是不是连父母也会换掉?”
阴王二人又愣了一愣,然后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季安安见状,心里已然明了,冷冷地说道:“我还是过我原来的人生好了,虽然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的父母比不上人家,但真要换掉他们,我却是舍不下的。”
“可是……”阴长生正想要说什么,却被王方平摆手制止了。他又盯着季安安看了一会儿,这才说道:“你真的决定了吗?”
季安安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甘,低声说道:“你们有那么大的本事,难道就不能让我妈妈恢复健康,让我爸爸大富大贵吗?那样的话,我既可以重塑人生,又可以不换父母了。”
王方平闻言,摇了摇头说:“阴司法网,历来森严,轮回报应,因果不爽。种什么样的因,得什么样的果,不会也不能有半点差池。既然你父母已经把自己最好的东西给了你,他们自然就没有了,这件事是无法改变的。”
季安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王方平又说:“不过有句话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有些事情,你是无法预知,也无法改变的。你仔细想好了,再告诉我们你的选择吧。”
“没什么好想的,我还是做原来的我吧,我害怕重塑人生后,自己反而会不适应。”季安安说完,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妈妈,安安醒了……”
迷迷糊糊中,季安安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她费力地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同班同学陆若涵,在她身旁,还站在一个长相漂亮、气质高雅的中年妇女。
“安安,这是我妈妈,你昏迷的这些天,都是我妈妈在照顾你。”陆若涵指着那位中年妇女,对季安安说道。
“谢谢阿姨。”季安安道谢之后,又问道:“我爸爸妈妈在哪儿?我想见他们。”
屋子里一下就陷入了沉默的尴尬之中,就连叽叽喳喳的陆若涵,也知趣地闭了嘴,一种不详的预感悄然涌上了季安安的心头。
过了好一会儿,陆若涵的妈妈终于开口说道:“安安,你那天在学校摔倒之后,一直昏迷不醒,你妈妈听到消息,一下子急火攻心,虽然及时送进了医院,却因为她的身体太弱了,没能抢救过来。后来,你爸爸因为受不了你们母女俩接连出事的打击,神情恍惚地走上街头,又被一辆闯红灯的车子给撞了……”
陆若涵妈妈的话就像一个惊雷,炸懵了季安安,一时间,她脑子里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