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你第一次来咨询室时,就给我说你看到了鬼魂,我当时毫不犹豫地告诉你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相信你了吗?因为我自己也常常看到鬼魂,我母亲的鬼魂。”江文静凝望着博远的眼睛,娓娓说道。
“我是个心理咨询师,原本不相信和个世界上会存在着鬼魂。以前,如果来找我咨询的人说自己见鬼了,我就会告诉他们,所谓鬼魂,往往是因为他们过于思念某人或者执着于某事,在恍惚状态下产生的幻觉,事实上的鬼魂并不存在。所以当我第一次见到母亲的鬼魂时,也这样说服自己。但越来越多的迹象证明,母亲的鬼魂确实和我生活在一起,她关注并干扰着我的生活。”江文静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博远诉说。博远可以感受到,江文静说说的一切,已经在她心底埋藏得太久了,她早就需要一个合适的听众,把这一切都痛痛快快地说出来。而自己,就是这个听众。
“母亲的鬼魂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屋里,最开始的时候,我总是被吓着。但后来我发现,她和生前一样,只会全心地爱护着我,而不会伤害我,于是我不再害怕,还渐渐地对她依恋起来。呵呵!”说到这里,江文静突然笑了起来,她问博远:“你知道依恋一个鬼魂是一种什么味道吗?”
博远微笑着,十分理解地点了点头道:“假如哪天我没有见到花花的鬼魂,我心里会感觉比见到它更加不安。”
“其实,有的鬼魂并不可怕,也不会给我们的生活带来困扰,对吗?”江文静喃喃地低语道。
“对,我刚才看见你母亲的时候,就一点也没有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很亲近。她老人家还让我要好好的对你。”博远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江文静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她嗔道:“你是我什么人啊,凭什么好好对我。再说了,你刚才见到她时,还不知道她已经死了,要不准会被吓得落荒而逃。”说完,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我、我……”博远讪讪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江文静温柔地望着他,脸上写满了灿烂的笑意。
可惜的是,这种温馨的氛围并没能持续多久,就被傻乎乎的博远打破了,他似乎终于为自己找到了什么理直气壮的理由,咋呼道:“对了,我们都可以看见鬼魂,说明我们本来就是一类人。而我们能认识,也是缘分注定的……”
江文静依旧笑得美丽而温柔,她拉过博远的手,紧紧地握住,柔声说道:“母亲的眼光总是对的,她既然肯让你看见她了,那么她肯定是承认你。她的意见,我一般都很尊重的。”
“哇!”江文静的话让博远开心得从沙发上蹦了起来,他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大声喊着:“伯母、伯母,你快出来,文静答应我了,我一定会一辈子都待她好的!”
博远叫了半天,江文静的母亲却没有再出现,他只得沮丧地坐回沙发了。不过片刻之后,他的兴奋劲儿又恢复了,拉住江文静的手,开心地说道:“明天你去我家,我让你认识一下我的花花。”
第二天一大早,博远先开车将江文静拉到了自己家里,安顿好她之后,就让她在屋里等着自己,自己先去把车交给烨轩。交完车之后,博远一刻也不肯耽搁,满面春风地朝家里赶回去。
刚一打开家门,博远便听到一阵“汪、汪”的叫唤声。进门之后,他看见花花正蹲在客厅里,冲着门口一个劲儿地大叫。
“叫什么叫,也不怕吓着客人。”博远一边吼着花花,一边用目光在屋里寻找江文静。
“文静、文静,你在吗?”博远找遍了整个房间,都没有看到江文静的影子。不过,他发现自己原本乱七八糟的屋子,已经被整理得整整齐齐。想到江文静帮自己整理屋子的情形,一丝甜蜜的幸福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花花、花花,你知道文静去哪儿了吗?”博远回到客厅里,抱过花花,向它问道。
“汪、汪”,花花冲着门口叫了两声。
“你是说她出去了?她出去干嘛啊?什么时候回来?”博远又对花花提了一大堆问题。
这一次,花花没有回答他,而是从他手里挣脱,一口咬住他的裤脚,把他朝里屋拽着,博远只得诧异地跟在花花进了里屋。
花花一直将博远拽到床头柜前才停下来,它松开博远的裤脚,朝着床头柜“汪、汪”地叫了起来。
博远的目光落到床头柜上,看见上面放着一张摊开的报纸,他将报纸拿过来,只看了一眼,脑袋就“嗡”的一声炸开了。
那是一张一个月前的旧报纸,报上有这样一则新闻:鑫隆大厦发生离奇命案,女心理咨询师自杀身亡。在那则新闻旁边的照片上,赫然正是江文静那张让博远刻骨铭心的脸。
江文静的一颦一笑在博远脑海里一一浮现,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深爱的女子,竟然会是一个鬼魂。
“不!我不相信,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不对,我要找到她,向她问个明白。”博远将手里的报纸撕得稀烂,嘶声喊道。
“汪、汪”,这时候,他脚下的花花又冲着他叫了两声,叫完之后就朝门外冲了出来。博远立即明白了,花花是要带自己去找江文静,急忙跟了上去。
博远跟在花花身后,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前。他一眼就看见,江文静正茫然失措地站在十字路口中央,脸上全是绝望与悲伤。
“文静,你在干嘛!你快回来啊,那儿危险!”博远站在路边,大声地朝江文静喊道。
江文静听到博远的喊声,转过身来,眼里含着泪花,凄然对博远说道:“我知道自己为什么能看见母亲的鬼魂了,因为我自己也是一个鬼魂。你看,我就算站在这人来车往的十字路口,也没有人能看到我。”
“不是这样的!我就能看见你,你快跟我回家去!”博远朝着江文静大声喊着。
江文静摇了摇头,凄然一笑道:“人鬼殊途,你忘了我吧!”
这时候,博远看见一辆重型卡车正“轰隆隆”地朝着江文静驶过来,他顾不上多想,猛地冲了过去,一把将江文静推开,然后背对着那辆朝自己扑过来的庞然大物,面带微笑地望着江文静。
倒在地上的江文静缓缓地站了起来,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安然无恙地站在马路中央的博远,觉得世界一片恍惚。
“孩子,在死神面前,你们都没有幸免于难。你们俩在生前没有来得及将对对方的爱说出来,所以才留恋在人间不肯离去。你们死后,重温了当初相识相知的全部经历,当最后你们将爱说出口的时候,也就到了知道真相,该离开的时候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江文静的母亲出现在她的身边,对她轻声说道。
“妈妈,难道他也死了吗?”江文静流着眼泪问道。
“他就是在这个十字路口出的车祸,比你更先离开人世,而你在听到他的死讯后,就为他徇情自杀了。傻孩子,虽然你们活着没能好好地爱,死后也算轰轰烈烈地爱过了。”江文静的母亲眼眶湿润了。
而站在十字路口中央的博远,此时正满两迷茫地上下打量着自己,他根本就还没有醒悟过来,自己为什么会毫发无损。
这时候,江文静冲到博远的身边,一把抱住了他。
“文静,我这是怎么呢?”博远茫然地问道。江文静一言不发,只是紧紧地抱着他,任泪水在脸上恣意地流淌。
“汪、汪”,博远脚下的花花,突然不知趣地大叫起来。
江文静的母亲走到他们身边,指着不远处说道:“你们看,接我们的车来了,该上路了。”博远和江文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看见一辆黄色出租车正停在路边,而站在那辆黄色出租车旁边,微笑着朝他们招手的,正是烨轩。
“烨轩,他难道也死了?”博远吃惊地问道。
“他没有死,不过他是接引者?”
“接引者?”
“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和你们一样,因意外而亡后,往往因为某件重要的心事未了,而滞留在尘世间不肯定离去。接引者的工作,就是帮你们完成心愿,然后带你们去该去地方。”这时候,烨轩走了过来,他主动给博远和江文静解释着自己的身份。
“那你会带我们去哪儿?”博远和江文静异口同声地问道。
“天堂!”烨轩回答道,他俊朗的脸上,依旧挂着那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这天,陆若涵又穿了一条崭新的连衣裙来学校,那裙子是她爸爸从香港带回来的。班上的女生们都围着陆若涵,那些恭维讨好的话让季安安听得想吐,为了能让自己中午的胃口稍微好一些,季安安决定离开教室,就算是去操场上看那些男生踢球,被他们的满身臭汗熏死,也强过继续待在教室里被那群三八恶心死。
可有些人偏偏就那么不知趣,你明明想躲开她吧,她反倒死乞白赖地凑过来。季安安在路过陆若涵身边时,被她一把拉住了:“安安,你要去哪儿?看看我的新裙子漂亮吗?”说完还得意地转了个圈。
“好看、好看,你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季安安嘴上很勉强地敷衍着,心里却恶狠狠地说道:“要是什么都不穿更好看。”
季安安挣脱陆若涵的手,继续朝教室门外走去,身后却突然传来了陆若涵的声音:“安安,这裙子等我穿烦了,就送给你穿哦。”
季安安一下就停住了脚步,她慢慢地回过头去,发现陆若涵身边的那群三八都诧异地盯着自己看,而陆若涵则满脸愧疚,低声解释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答应过妈妈,不在学校说你拣我旧衣服穿的事的。”
季安安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假装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没关系,你又没说错什么,我本来就经常拣你的旧衣服穿。”说完之后,她转身昂首走出了教室。
季安安确实经常拣陆若涵的旧衣服穿,但这事儿并不是她自己的意愿,而是被妈妈逼的。
大概是一年前吧,妈妈去探望了一位老同学,回来时手里多了几件漂亮的衣服,当季安安开心地打开那几件衣服,却感觉有些眼熟,当时她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一直等到她很兴奋地试穿了几件之后,才突然想起来,自己之所以对这几件衣服感到眼熟,是因为同班同学陆若涵穿过同样的衣服。
就算是撞衫,也没有这样的撞法吧,季安安对妈妈的欣赏水平十分不满,她心里甚至一点也不想再穿那几件衣服了。
后来,妈妈又第二次去拜访了她的那位老同学,回来时和上次一样,手里也多了几件漂亮衣服,于是季安安再次发现,那些衣服自己同样在陆若涵身上看到过。一种隐隐的不安从她心底涌了起来,她翻来覆去地仔细查看了每一件衣服,果然没有发现任何的吊牌价签,一件也没有。
“妈妈,这些衣服是你买的吗?”季安安问妈妈。
“是啊。”妈妈头也不回地答道。
“为什么这些衣服全都没有吊牌价签呢?”季安安咄咄逼人地继续追问。
“我扔掉了。”妈妈愣了愣,随即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