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珑朝他冷冷一睇,“看这位爷这样做派定也知道要趋吉避凶,我这等市井小民难道就不会?”未免小看人。
闻言,他再度一怔,流气的笑容凝在表面怎么看怎么怪,她才懒得再搭理他,只想等着这小厮拿出银子来赔她,她就立即走,绝不在这儿多待片刻。
一旁叫匪鉴的小厮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如施舍给乞丐那般抛到林珑面前的地上,恶声道:“还不捡起来?赶紧走,别挡了我们爷出行。”
林珑看了眼这小厮的态度,真真狗眼看人低,被他这样一激,傲性一上来,遂屁股一坐坐到这地毯上,“我又不是乞儿,再说这是你家爷的马犯的错,你这态度我不喜欢,把这银子捡起来好好地赔礼道歉,不然今儿个我还真坐在这儿不走了。”
一脸流气的男子一看到林珑这架势顿时又是一阵大笑,这丫头忒有趣,这性子竟是半点亏也不吃,他这一笑竟惹来万年冰山不带温暖的一瞥,对于冰山的反应他不在乎,两眼都盯在林珑的身上。
“姑娘不走更好?爷对你正感兴趣呢。”他不忌讳林珑身上的狼狈,一屁股坐到她身旁,试图与她攀谈。
“傅年。”冰山男子微掀眼帘道,警告他别在自己的面前调戏良家妇女。
傅年看了眼好友的态度,嘀咕了一句,“不开化的老顽固。”
林珑不着痕迹地往旁边一挪,这人脸皮真厚,“你觉得我有趣,我却觉得你相当的无趣,这位爷莫不是皮痒得很,那敢情好,外头的雨正下着呢,这位爷出去淋上个把时辰,包准什么皮痒症状都一扫而空。”
傅年一听到林珑暗讽他皮痒欠揍,一时间觉得这在灯下乍看十分狼狈的女子,突然间美了不少,眼中的兴趣渐浓。
那叫匪鉴的小厮真想一巴掌甩过去,这女的欠揍,不过在自家爷面前不敢放肆,斜眼看到自家爷脸上的不耐之意渐重,傅爷又不正经,果然爷抿着唇朝他一瞥,看来不将这女的赶走,爷就要拿他来发作,这时候哪还敢拿乔,弯腰蹲下来拾起地上的银两递给林珑,“姑娘,银子在这儿,你拿好,赶紧下马车走人。”
林珑看他现在态度好了不少,这才不再耍赖,接过那一小锭银元宝,掂了掂大概有五两重,遂冷笑道:“姑娘说过我又不是要讹你们的钱,这钱太多了,买上一大麻袋这样的糕点也绰绰有余……”
“给了你就是你的,这回别不识好人心。”冰山男子再度低沉出声,眼眉也没掀。
林珑起身走近冰山男子,“我只要符合我这一袋子糕点的银钱即可,多的不要,你这约五两重的银子姑娘我找不开。”毫不留恋地将小银元宝抛到地毯上。
这动作她做来潇洒之极,一脸流气的男子吹了声口哨,倒是冰山男子这回直直地注视着林珑那张在此刻怎么看也只有狼狈二字可形容的面容,林珑下意识地挺直胸膛,无论如何也不能弱了自家气势。
因她的动作,冰山男子冷声道,“这么个大雨夜,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就不怕被人欺负了去?若我是你就赶紧捡起地上的银两欢欢喜喜地回家去……”
“第一,我已说过我不是乞儿,不需要你的同情;第二,我也说过我不是要讹你这富贵爷的钱,只是要拿回我应得的赔偿;第三,这位爷看起来虽然不咋的,但也相信你不会做出那猪狗不如的事情,还是说,你就是那人面兽心连畜牲都不如的东西?”林珑口齿伶俐,思维清晰地道。
随即有叫好拍掌声传出,林珑不用回头也知道拍掌的人除了是那个流里流气的公子外无他人。
冰山男子这回也不得不服这少女的口齿,如果他动手对她不利那就承认了自己是连畜牲也不如的人,这话对无赖没用,但对他这等读过圣贤书的人那就不同了,看来这丫头跳上马车讨要赔偿并不是鲁莽之举。
定定地看着林珑狼狈的小脸,他朝匪鉴沉声道:“拿个最小块的银子给她。”
匪鉴听令地翻找了半晌身上带着的银两,最后找出一块约一两多的银子出来,本想顺手抛到林珑的脚面前,但想到刚才她的言行,这回捏着一两多的银子递给林珑,“这是最小块的银子。”
林珑接过,随即在袖中一阵摸索,摸出一块小布包着的林刚给的那一两银子,两手掂了掂后,感觉到差别,这才将那一两银子塞到匪鉴的手上,偏头看向冰山男子子,“我这糕点最多只值两吊钱,你这还多了约一吊钱的价值,就当是赔我的医药费,这下我们两不相欠。”
冰山男子正皱着眉头看她,却见到她手不停地将那一两多的碎银子郑重地包在原先的布里面,然后小心地塞好在袖子里,抓起那一包碎得不成样子的糕点在手,她的眼睛似乎看向洁白地毯上的脚印子,这回终于有点歉疚的样子,眼里不知为何却有了笑意。“你是不是打算赔我地毯的钱?”
林珑一听到这话,眼里的那一丝歉疚随即烟消云散,再抬头看这冰山男子的时候,她眼里哪还有歉意?“这位爷说的是什么话?我都说了有因才有果,你这是强词夺理,这地毯之所以被弄脏,那也是你的责任。”赶紧走为妙,这地毯的价值可不是她一个小小孤女就能赔得起的,“天色不早了,家人恐担忧,小女子先行告退。”
傅年惊讶地看着刚才讨要赔偿时凶悍样子的少女瞬间变得温文有礼地一福,然后就以最快的速度跳下马车,那大家闺秀的样子只是昙花一现,利落地捡起掉在地上的油纸伞,那伞已烂了一角,她皱眉看了看,然后不以为意地头也没回地撑伞走向黑色天幕里。
“这姑娘有趣得紧。”他笑道。
“既然傅家少爷有兴趣,那我让匪石去追回她,如何?”冰山男子又是一贯冰冷的神色。
傅年一副你放过我的样子瘫坐在地毯上,随即目光看向对面冰山男子的衣摆处,惊道:“子阳,你的衣衫?”
冰山男子闻言低头一看,即看到洁白的下摆不知何时沾上了些许泥浆,定是刚才那个丫头的杰作,脸上顿时郁怒起来,双眼猛然抬起,那目光似要透过马车与空间的距离看着林珑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