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绵忙应诺,立即跟上去侍候。
一切妥当后,她方才将内室的门关上,退了出去,这回到苏州来,六个大丫鬟里面太太惟有带她前来,这表明了太太对她还是颇看重的,一面想着心事一面走到外面的回廊。
“织绵姐姐,太太睡了?”有小丫头笑着问候她。
她点了点头,一向与人为善的她颇和气,“你们且在这儿守着,我去大爷的屋子瞧瞧,这雨一直没停,也不知道大爷及时回转没有?”
声音听来颇有几分担心,小丫头忙笑着应了。
看到织绵带着两个小丫头往回廊另一端走远,新来的仆妇讨好地笑道:“瞧这织绵姑娘,不但长得好身段又苗条得很,再看这穿衣打扮就像富贵人家的奶奶似的,我都不敢凑上去说话。”
小丫头压低笑声,怕吵着里面休息的太太,“可不是?太太身边就数织锦姐姐最和气,要不然太太哪会如此看重?织锦姐姐将来可是……”说了一句,她意识到自己碎嘴了,忙闭上嘴巴,左右看看,与她一起当值的侍女出恭还没有回来,顿时拍拍胸脯,自己这大嘴巴可要不得。
“将来会如何?”新来的仆妇忙追问,心里对这富贵人家的隐私事是相当的感兴趣。
“去去去,这事儿不到你打听。”小丫头说翻脸就翻脸,板着脸赶她走,“还不赶紧去做事,回头织锦姐姐见着,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别怪我没提醒你。”
新来的仆妇撇撇嘴,拽什么拽,还不都是侍候别人的命,谁也没比谁高贵?提着扫帚敢怒不敢言地赶紧离去。
雨水仍似倾盘一般飘泼而下,林珑喝了几口甘香的茶水,望了一眼窗外的雨帘,一股略带寒气的风儿吹来,带来几许雨丝,身子一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叶旭尧似在看雨品茗,朝匪石道:“去将窗户关上,别让雨丝儿飘进来,没得扰了爷的兴致。”
匪石奇怪地看了眼自家爷,不敢有慢立即过去伸手将雕花窗户关上,屋子里顿时暖和些许。
林珑惊讶地看了眼叶旭尧,见他没有什么兴致说话,她也就不自讨没趣。
这雨下了都将近小半个时辰了还有没有停歇的迹象,她难掩有几分焦心,若再没停,赶不及到目的地,那她这一天租马车的钱就白给了。
叶旭尧斜睨了一眼她没掩住情绪的剪水秋瞳,不可否认,这丫头长了双相当漂亮的眼睛,似会说话一般,微抬下巴向匪鉴看了一眼。
匪鉴立即会意地出去。
林珑有几分意兴阑珊,转头看向身边尽忠职守的林南,“南叔,你且到厨下烤烤火将衣裳弄干,不然依这天气得了风寒可不是开玩笑的。”还是再提醒了一句。
“姑娘,南叔顶得住……”林南死撑着道,初时不觉得,可站得越久这身子越冷,这暮春时节,不下雨还好,一碰着下雨就会寒冷几分。
“南叔。”林珑加重语气唤了一声,“叶公子不是坏人。”最后她不得不点明这一句,就怕南叔非要站在这儿给她撑场面从而累坏了身子。
闻言,正接过匪鉴手里棋盒的叶旭尧诧异地看了眼林珑,什么时候他升级为不是坏人?当然他可不会厚脸皮给自己脸上贴金为好人,林珑嘴里的不是坏人,可不能往好人上理解。
“爷还不至于如此下作。”
淡淡的一句话,堵得林南脸色微红,此时也不好坚持,不然想要促成这婚事就更难了,一番思忖后,他从善如流地告罪一声即拱手为礼退下去弄干身上的衣服。
那早已不忍目睹自己被人嫌弃到不成样子的掌柜,一听到林南的要求,当即二话没说,就着小二领着林南去厨下借着灶火弄干衣裳。
“你这仆人倒是个忠心的。”叶旭尧一面摆棋盘,一面声音极淡地道。
“那可是。”林珑脸上渐有几分笑意,“南叔以前是侍候我爹的。”
叶旭尧点了点头,林珑的生父林则其实他还真见过,只是无甚交往也就没有必要再提,修长的手指摆好棋盘,微掀帘看她,“可会下?”
林珑愣然一下,看了眼这用上等玉石做的黑白棋子,不禁有几分怀念,伸手摸了摸,嘴角微翘,“当然,我外祖父喜欢这个。”
只是母亲改嫁后,他们姐弟仨就成为了最尴尬的存在,势利眼的外祖母又怎会搭理他们来刺痛临沂伯霍家的眼?而她别的没有,几根傲骨还是有的。
叶旭尧做了个请的手势。
雨势渐缓,匪鉴推开窗户,雨水变成细细的一条雨丝从天而降,屋檐那儿早已是人头涌动,嘈杂声不绝于耳,更有人看到雨势没那么大急匆匆地冲进雨水中赶往另一个目的地,众生熙熙攘攘皆为利。
正自出神间,听到身后玉棋落盘的清脆响声,他回头一看,看到坐在那儿下棋的两人,自家爷的一身白衣与林珑姑娘略带黄色绣花的月白衫子颇为相配,两人俱都长得好,此景就像一幅画儿似的。
林珑执着白棋托腮看了看棋盘,此时黑棋强势,微掀帘看着手拈黑棋的叶旭尧,这人的棋风倒是大开大合,杀伐果断,可见其性格的强势,收回自己的目光,她的手轻轻地将白棋落在棋盘上。
恬静秀美,这是此刻叶旭尧对林珑新的认知,撇去那几次见面的不好印象,此时安静下棋的她就像静止的山水画,白棋的进攻并不太强劲,却能在他的手下维持自我一贯的风格,步步为营,与其心思细腻应是分不开,这并不是学自林珑祖父的棋风,颇有她自己的味道。
他手中的黑子很快就堵住了白子的生路,步步进攻。
茶香袅袅,雨水偶尔打落台阶发出“叮咚”的响声,两人静默无语,只有棋盘上的交锋厮杀得颇为惨烈,叶旭尧越下越有几分惊奇,看不出来林珑能坚持这么久而不投降。
最后一个黑子落下。
林珑定定地看了棋盘半晌,生路竟是被封得死死的,手中轻拈的白棋已无用武之地,这人真没有怜香惜玉的良好品质,微微叹息的她手指一松,棋子落回棋盒内发出一声悦耳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