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近朱飒所住的院子,苏梓瑜的感官就越敏锐,她暗地里拉了拉丈夫的衣袖,“皇上,臣妾觉得不妥。”
“嗯,别作声。”朱翊只是握紧妻子的手,他亦有同感。
倒不是担心自身安危,他胆敢来这九王爷的府邸,早就有了万全的准备,而是这府里的气氛不对劲,但一时半会儿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夫妻二人终于踏进了九王爷养病的院子,就着下人掀起的门帘进去,结果,终于发现是哪里不对劲了。
太后她老人家赫然在座。
屋里飘着药香,可没有人在意,只是看着彼此。
朱翊怔了怔,上前行礼,“参见母后。”
苏梓瑜也不遑多让,上前朝太后屈膝,“参见娘娘。”
“都起来吧。”太后威严地道,“你们夫妻二人怎生一块儿来看望九皇儿?”
朱翊笑了笑,“母后,听闻飒弟病了这么些日子,身为皇兄,自然是担心不已,还是亲自来看望一番更为放心,更何况皇后赐了药给飒弟,少不得也要担心,故此,儿臣才会携了她来探病。”
“哦,你们夫妻倒是有心了。”太后似一副欣慰的样子,只是目光上下打量着夫妻二人的装扮,这分明就是微服出行,“那你们为何?”
没有明言,可她要表达的意思,夫妻二人焉能看不明白?苏梓瑜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若是大张旗鼓前来,怕是惊扰九王爷养病,这样更为不妥,还不如我们二人以微服出行,这样一来也能减少不少的繁文缛节。”
太后似满意地起身,握住苏梓瑜的手,“难为你们二人想得周到。”
“应该的。”苏梓瑜忙道,心里却是提高了警惕。
“母后,儿臣担心飒弟的病况,还是先看看飒弟吧。”朱翊道。
太后感动地似眼里有泪光,由苏梓瑜扶着坐回原位,着人把帐幔掀起来,露出里面熟睡的“九王爷”的真容。“他刚喝了药睡去了,这会儿吵醒他实为不妥,唉,也不知道我儿为何就时运如此不济,摊上这么个病?”
说到伤心处,忍不住哭出声来。
苏梓瑜轻轻地给太后拍背,目光却是落在床上那人的上,确是长着一副朱飒的样子,不过是不是他本人,没有交谈过如何能确认?目光再移回太后的身上,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太后掩在帕子下的表情哪有半分哀伤?她紧紧地攥着这帕子,既然走到这一步,就没有回头路。
朱飒的目光落在床上睡着的胞弟,背着手却是紧紧一握,眼里的戾气一闪而过,苏梓瑜能看出来的端倪,他焉能一点也没有发现?
嘴角浮现一丝的嘲讽,居然出动母后来保驾护航,这个胞弟远比他想象当中要难缠得多,突然想到苏梓瑜不久前说过他的一句话,说他会有后悔的一天,不用等以后,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就极为复杂。
太后假意哭了一阵,只有媳妇儿的安慰声,没听到大儿子的声音,她拿帕子按了按眼角,抬起头来看向一声不吭的皇帝,“皇上,哀家……”说没两句,她又眼里含着一泡泪。
到底是母子,朱翊早些年对苏梓瑜并不太上心,但对这个母亲却是一直极为孝顺的,见她看着自己哭得伤心,终做不到视若无睹,遂上前安慰母亲道:“母后,儿臣正在想哪位太医的医术高明,可以让他来给飒弟看诊,这样一来,飒弟的病有了起色,母后也好放宽心贻养天年。”
“如若能如此,哀家也就能放心了。”太后泪水涟涟地道。
“太后娘娘尽管放宽心,九王爷一定会吉人天相,否极泰来的。”苏梓瑜也适时地插口再说些安慰的话。
只是在太后看不到的地方,她冷冽的目光与朱翊的目光对上,朱翊朝她轻微摇了摇头,好半晌,她方才抿紧唇暗暗点了点头算做回应。
太后没看到他们那短暂的交汇的眼神,径自看着病床上的“小儿子”道:“皇上,梓瑜,哀家实在不放心九皇儿一人在府里没个照顾的人,这段时间,哀家就在此看顾他,直到他痊愈为止……”
这话简单来说,就是太后要坐镇在九王爷的府邸,一步也不离开,就是誓要保住九王爷。
苏梓瑜心中一阵恼火,太后此时这么做真是拎不清,她一味地以小儿子为重,实则是让他在这个泥沼里面越踩越深,如果到了真收拾不了的场面,到时候太后的罪过就深重了。
“太后娘娘,您年事已高,还是回宫静养吧,这儿就让臣妾遣信得过的人来照看就是,绝对不会让九王爷有个闪失的……”
太后听闻,突然恶狠狠地瞪着苏梓瑜,冷笑一声,“你遣再多人能代替得了哀家?梓瑜,哀家没有想到你是这么凉薄性子的人,九皇儿一向尊你这个嫂子,如今哀家不过是要亲自照顾他,你倒好,不帮哀家就算了,还要拖哀家的后腿,你可真好啊你?”顿了顿,她面容一板,“不用你假好心,哀家自会照顾哀家的亲子。”
真是好心遭雷霹了,苏梓瑜的面色也不好看,就算她能明白太后左右为难的心情,但不代表她认可她的选择,这是火上烧油之举,“娘娘……”
朱翊一把扯过苏梓瑜在身后,不让她再开口劝诫母亲,知子莫若母,这相反来说有时候也是可以成立的,此刻母亲绝对是借着刁难妻子来掩盖某些真相,“母后息怒,梓瑜她也是为母后的身体着想,一时情急,说出的话有欠思量,母后也莫要恼她,她的心也是好的。”
太后看到皇帝为皇后出头,心道这对夫妻现在的关系倒是好转了不少,不过她似乎越来越不乐见这样的情形,以前是她小瞧苏梓瑜的本事了,以为她以情为重,一生堪不破情关,所以少不得对她有几分怜惜,可现在却是此一时彼一时也。
朱翊在自己手心处那一挠,苏梓瑜焉能不明了?心底自嘲一笑,她又忘了人各有志这句话,既然这太后非要一条道道走到黑,她又何必拉她一把?这么一想,她顿时服软地说了一句,“太后娘娘息怒,臣妾一时虑事不周,这下人再多也是不及亲母在身侧来得安心,为了九王爷的身体健康,还是太后娘娘凤体在此坐镇更能起到作用,臣妾真真是想得狭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