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在设计和建设中初见雏形,虽不是富饶华丽,但却是简单朴素。土垒的灰墙,刷油的木料,还有木匠新做的供奉的小桌,在阳光下都显得耀眼无比。从辛慰的家看去,那个即将完工的小房子更像一个心底的石块,终于安安稳稳的放置了起来。
在精心照料下,辛祥的病渐好了,也逐渐开口咿咿呀呀的说话比划了。
辛慰最近却是累了,乘着冬日里,田里的活都做完了,每天天不亮他就爬起来去到对面山顶上开始砌砖做瓦,甚至有一段时间,辛慰直接带了水和吃的,一天都不回家。
自从着手建造庙宇,辛慰就再也没失过眠了,每天倒床就睡还被沈莲嘲笑说他最近有了瞌睡虫。
几个月之后,“金山庙”彻底建成了,虽然只小小的屋檐角地,确是火爆得夸张。辛慰请了先生从五台山接回来几尊佛安放在供位上,然后又在小方桌上摆了一系列果子点心,最后,把石碑上的泥巴都擦干净了,把它立在了庙入口的左侧。
辛慰还说,等有了机会和钱力,要请人给庙做副对联才好。
因为方圆几里都没有庙,这个山顶上的庙显得尤为独特稀罕,庙建成的那天,横山村的老老少少都去了,许愿的许愿,放鞭炮的放鞭炮,热闹了一整天。人们对庙虔诚的同时,也对辛慰多了一份敬畏和疑惑。
当然,这些都是杜鹃出生以前的故事了。要说接下来,辛大伯和辛大妈的日子也算是顺风顺水的。
自从有了镇山之庙,沈莲就再也没有流过产了。这回不管是下地摘菜还是牵牛喝水,都能放心大胆的去了,也让他们高兴不已。
辛慰是出了名的好性格,在村子里,更是一个各种技艺傍身的名人。加上又是的会计,村里有什么大事都会叫上他去做决断。
上一回,因为放牛的柳志在树下打瞌睡,牛跑去胡荣家的开荒地里,把长势正旺的黄豆苗吃了一大半,两家因为这事来回撕扯,住在对门子,却天天无休止的吵架。后来又在家门口打起来,村里的主任们都去了,把他们动手的几个人拉开,让他们站在两边上,劝说了半天也没解决,一点办法也没有。后来,他们看到辛慰站在人群里,就问他怎么想。辛慰说:“这事得先衡量胡荣家的损失,然后酌量着赔钱或者让柳志家的给他们毁了田重新种上一季黄豆。”
村主任说:“这些方法都想到了,两家子没一个人同意。”
“你们两家子住的这么近,本来是没什么矛盾的,忽然就这样多了个仇家谁也不愿意,要么我看这样,我看柳志去年种了黄豆吧?”辛慰走上前问这件事的“肇事者”。
“有是有。但是我好不容易重的粮食,想要,休想!”先前胡荣的媳妇把柳志咒骂的太难听了,他此时还没消气。
“那要不你去帮他们种黄豆,或者是去地里干活,做几个工。你仔细想想,不然这事罢不了!这事你的错在先,怎么说也得有法子弥补人家。如果是你种的黄豆都灌浆了,被人割了去也指不定多恼火呢!”
最后,在辛慰的各种选择下,柳志比着自家孩子买了两套衣服给胡荣送去,这件事就了了。
那时候,白天有时间就要去队里干活,有时候要去村里处理事务。忙不停的无暇顾及家里的小孩和沈莲,辛慰就乘着过节和闲月里带着一家人去逛集市。用一年攒下来的钱为一家人添置衣裳和用品,那几天就是小时候的杜鹃眼里最快乐的几天了。
去集市是小孩子们最欢喜的事了,每次过完年几个孩子就开始围住辛大伯辛大妈问个没完。因为每年都是过了年又过个不就去的。过完年,集市上的物件卖的比平时便宜。孩子们又是到处溜惯了的,衣服动不动就破了,大洞小洞的没法看,辛慰和沈莲想着给他们多添点衣服,上学穿总是没错的,顺便在买些需要的。
一听说第二天要去集市,先是晚上就嘻嘻哈哈的疯玩一团,兄弟姐妹几个都想着琳琅满目的货架直流口水。第二天,哥哥姐姐们都催着她起了大早,争着时间洗了脸,再各自换上干净好看的衣服,吃过早饭就在石坎上搬了凳子坐成一小排,乖乖的等辛大伯和辛大妈给鸡撒食,又看着他们给猪倒水,最后给牛喂草……一切都安排好以后,他们就终于出门了。
逛集市在小杜鹃的心里总是既快乐又痛苦的。买了好看的衣裳,吃到了那种被做的细细的美味的面条,还看到了漂亮的小洋帽,油亮的小皮鞋,还有五颜六色的围巾,还有黑色的篓子里红的像西红柿一样的果子,核桃栗子她倒是都见过的,还有黄色的弯弯的一条一条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但是,她还没仔细看清货架上的方方的小口袋里装的是不是米饭和面条,她只听哥哥姐姐们说那是吃的,她也想让辛大伯辛大妈买一袋来看看究竟。
下午的时候,把买好了寄在商店的东西拿过来大包小包的提在手里,每个人好几兜。就又匆匆赶回家。
回家后,杜鹃他们就会打开叠的整整齐齐的新衣服又重新穿在身上试一遍,舍不得脱下来。买的衣服薄些,也更轻巧好看些,不像他们过年穿的衣服,厚的动也动不了,也没有口袋可以放花生和山果。
杜鹃和哥哥姐姐们是很幸福的,他们出生以来没有过过饥寒交迫的日子,也没有因为粮食不够而需要小小年纪四处奔波。杜鹃小学的一个同学就没有杜鹃这么幸运,她从小就很艰难。
这个女孩叫柳霞,是杜鹃二年级的同班同学。她家住在柳湾村,离学校五六里地,每天一个人上学回家倒不说。她家的日子是真的困难。柳霞还有个弟弟叫柳深,因为小时候贪玩,过年的时候把火炮里的药放在一个塑料瓶底,然后在火炉里夹了火块放在平底,一“出溜”把右手炸坏了,没了三根手指,纵然也没了读书写字的机会。柳霞的爹娘虽然身强体壮,但是未免因为儿子成了残疾而心痛,整天哀怨叹气,心里疙瘩一团。而他们的家境也和他们的整日的心情一样,苦不堪言。他们的房子遭了去年的山洪冲击,几面房间的墙都倒了,瓦片也碎落在满地,已经没有办法再住了。他们一家现在住在一个遗弃的牛圈里,窄窄的房间屋里,左边角落一个灶,右边角落里是个鸡笼,进门就是一张床,被子也有几个拳头大的窟窿。有一次,星期六杜鹃去她家里玩,坐在床上和她写作业,床上的被窝里还有鸡刚下上热乎的蛋,然后几只母鸡在屋里躲来躲去,还站在灶上咯咯叫。屋里摆的物件也很杂乱,各种农具,盆子水桶,椅子板凳,蛇皮口袋摆满了,没有个落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