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晓在出租车上,就接到了大钟的电话,然后她就找了个地方下车,给大钟发个定位。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大钟开了辆面包车来了。庄晓一上车就愣了,大钟、小胡,小方都在车上,庄晓坐上去看看大钟:“师兄,这什么情况?”
“你这回可真是出了个馊主意。”大钟一边开车,一边道,嘴角还忍不住上扬。
“馊主意你还这么乐?”庄晓狐疑地看大钟的表情。
“嘿嘿,那是因为,你这个馊主意逼得你师父下了血本,老脸都豁出去了。”一想起陈勉吩咐任务时的表情,大钟忍不住又乐了,“我跟着陈队干了两年,还从没见过他那种表情。”
庄晓汗,师父是不是气狠了?
“不过晓晓,你这法子就算是奏效,也不见得能找到真正的证据,夜色被查封有日子了,幕后老板吃过一次亏,不会不防备这个事,说不定监控视频早就删了。”
庄晓当然想过这个,“我知道,成与不成,总得试试嘛。”又掉过头接着问小胡,“你怎么来了?”
小胡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靠在副驾上,“我说庄,你不早来找我帮忙,早找我,也不用闹到队里领导都知道了,甚至你都不用自己出面,这事早办成了。现在可好,刘队原话说,你这回要是闹出事,就地开除。”
庄晓一脸黑线,看来不光她师父,就连刘队都气狠了。她不满地嘟囔:“我也是为了办案嘛,怎么一个两个都要开除我?开除我你们高兴个什么劲儿?”
大钟白了小胡一眼,赶紧安慰庄晓:“晓晓你别听他胡说,什么呀就开除。你师父说了,既然你都迈出了第一步,那队里配合你把这个事儿搞了,也不是不可以。你那个计划很好,只不过细节上要改一改。”
“怎么改?”
“咱们找个正经地方商量商量。”
不多时车子又开回距离帝翎两个路口的一家商场,所谓的正经地方,就是这家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小方在一堆仪器上忙活起来,小胡也不知道在联系谁,而大钟跟庄晓解释了改进方案。
听了半晌,庄晓总算明白了,不由得赞叹:“我师父真高明,这么一改,比我闷着头瞎搞的成功率高多了。”
“庄,你师父不在这儿,回去了再拍马屁也来得及。”小胡放下手机,冲大钟点点头,“差不多了,待会儿吃了饭,我就去找他贸易贸易。”
“这怎么能说是拍马屁呢,本来这种事情我一个人干把握也不大。哎,小胡,你刚刚联系谁了。”
小胡得意洋洋的:“我认识帝翎的一个保安,我刚才给他下了个套,他已经上钩了。”
庄晓眨眨眼:“你在帝翎保安里有认识人,为啥不早说,早说我就不用求爹爹告奶奶的,就连。。。。。。”本来庄晓是想说,就连顾南城都拜托了,后来想起小胡女朋友是顾南城的表妹,觉得不妥,又赶紧把话咽了回去。
“姐姐我冤枉,我不是一直在跟别的案子嘛。也就是你今天出了个馊主意,你师父来问我,我才想起来我还在帝翎保安里认识人。”
“这怎么能是馊主意呢?只要咱们配合得好,这个方法成功率很高的。”庄晓不服。
“我说姐姐,你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说白了这就是个仙人跳。咱们可是堂堂正正的警察,都跟着你胡搞了。”
“我——”庄晓张嘴想反驳,听见小方扑哧笑了,这下庄晓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别说,就算是个仙人跳,也是个高级的仙人跳。”小方给了小胡一个像无线鼠标接收器一样的东西,“这个你拿着,一会儿如果去保安室,找机会把这个插到保安室的电脑上,不显眼的位置。”
小胡接过来看了看,“这个小玩意儿有啥用?”
“这你就别管了,这可是高科技的东西,不少钱呢,要不是陈队出面,我都不拿出来。”
小胡虽然把东西慎重地揣起来,但也没真的相信小方的话。小方又问庄晓:“听说你借了个摄像头检测仪?拿出来了没有?给我看看。”
庄晓打了个响指,笑眯眯地把登山包拿过来:“你说我怎么这么有先见之明,就知道会有用,所以带出来了。”
小胡啧了一声,调头跟大钟说:“真是跟萍姐混在一起时间长了,脸皮都见长。”
大钟瞪了小胡一眼,庄晓却当没听见,把检测仪拿给小方。
小方摆弄了一下,然后掏出一个隐形摄像头,打开,放到检测仪底下,果然检测仪嘀嘀报警。小方又前后来回拉近距离,测试完毕,跟庄晓点点头:“效果不错,就这个吧。你确定房间里没有其他摄像头了?”
“应该没有吧,反正这个检测仪是没测出来。”
小方又回头上车后座上掏出一个检测仪和这个隐形摄像头一起交给大钟:“你进屋后一定先检测一下,记住,天花板和地毯下,还有卫生间都要检测,确保屋里没有其他摄像头,否则我们就都完了。”又从电脑上调出酒店内部结构图,指导他怎么进,怎么出。庄晓在一旁补充着她今天上午实地观察到的走廊监控摄像头的位置和每一层服务员的站位。
不多时商量已定,大钟和小胡先去吃饭了,吃完饭小胡就先去找那个保安,大钟回来,给庄晓和小方带了饭,一边看他俩吃,一边不忍心道:“晓晓,小方要看着设备不去吃饭,你怎么也不去呢?”
“小方为咱们这次的事儿立下汗马功劳,怎么能让他自己在这儿看设备呢,再说按计划我现在应该在北山枫林谷,不能出现在这个商场里。”
大钟笑了:“你真是想当卧底都想魔怔了,你当他们都是警察,没事就对着监控视频溯源?”
庄晓没吱声,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大钟很贴心,给庄晓和小方都买了现磨咖啡。庄晓喝的很开心,小方却不甚领情,见庄晓喝的开心,便把自己那杯也推给她:“我这杯也给你吧,我喝红牛。”庄晓皱了皱眉头,“不是说不能老喝红牛吗?”
小方耸耸肩,不理她,庄晓暗叹口气,跟大钟说:“师兄,你喝不?”
大钟摇头,不由奇道:“小方以前不是也很喜欢喝咖啡吗?”
“现在不行了,咖啡劲儿不够足,喝了不提神。”小方一边吃着他最爱的干炒牛河,一边道。
“看看,我就说吧,老喝红牛不好。”庄晓像是抓了证据。
“你不是还说喝奶茶不好,也没见你少喝。”小方反驳。
“你俩还真是,自从那次通报批评之后,还真结下了革命友谊。”大钟笑话他俩。
小方倒也坦然:“钟哥,那事怎么能叫革命友谊,那明明是互相拖累,一块倒霉。”
“我说你们没完了?那个通报批评都说了两个月了。”庄晓不满地说,“以后经历的事儿还会多,怎么这么想不开?”
“嗯嗯,后面说不定还有警告和记过呢,”小方一边大口吃着牛河一边说,“比如这回,要搞砸了,说不定真的就地开除。”
这话气的庄晓不轻,大钟赶紧拉住她:“小方就是个技术宅,耿直了些,干活还行,说话不行,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小方无辜地抬头,根本没觉得自己说错了。
正在这个时候,仪器传来提示音,是小胡把接收器插到了保安的电脑上,信号接入成功。小方赶紧扒拉了两口牛河,把饭盒扔一边,嘴都来不及擦,坐到电脑旁就进入工作状态,一阵噼里啪啦。
“师兄,我在信息中心待了这么些日子,一听这个声音就觉得眼睛疼。”庄晓赶紧背过身揉眼睛,“绝对的心理阴影。”
大钟有点心疼地看她,还没等答话,就听小方咦了一声:“小庄,你上午在咖啡馆里搭讪来?”
庄晓一愣,“什么搭讪?”凑过去一看,原来是自己听师父的话,想找个不引人注意的理由出来,专门找服务员打听周围有什么景点的事。
小方已经成功连入帝翎内部视频监控系统,调出这个画面看了起来。庄晓本来觉得这个有什么好看的,看了一会儿觉得:“哎,这人身高体型和我师兄差不多。”说完就去后座上拿那套给大钟准备的行头:“小方快调个清晰的画面给我看看,这套衣服跟视频里咖啡馆服务员穿的差多少。”
“你想干嘛?”小方固定了一个画面放大,庄晓把衣服抖搂开,大钟惨不忍睹地阻止:“我说你慢点,都掉了。”
庄晓前后比量了一下:“好像颜色稍微有点不一样,不过也可能是监控的问题。”
小方看了看,回过味儿来:“你想让钟哥扮成他?”
“对呀,发型差不多,师兄头发略长点,不明显,身高体型差不多,衣服都是帝翎服务员统一制式的,估计差别不大,有点差别也不要紧。”庄晓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你看,监控视频里已经留下了我跟这个服务员搭讪的影像,日后追查起来,可以把怀疑点引到这个服务员身上。不是更多了一层保障吗?”
小方一边疯狂地从帝翎内部监控系统往外拷数据,一边点头:“嗯,你说得对,不影响计划。”
“师兄,快换上。”
大钟虽然觉得庄晓说的有道理,但也架不住这个急性子。“不用这么急吧,多少让我看两眼视频,模仿一下步态什么的,就算是装也得装的像一点。”
“哦,对对对,那师兄你赶紧看,小胡那边差不多了,该你上场。”
大钟研究了一会儿,拿了行头下车找地方换,到帝翎去了。而小方还在忙活,从帝翎内部监控系统往外拷数据。庄晓在一旁看着好奇:“小方,数据这么多,还没弄完?”
小方点点头,“早着呢。整个帝翎那么多摄像头,如果数据量太小,就说明前面的都被人删了。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庄晓也觉得是这么个理儿:“那我能帮什么忙?”
小方想了想,直接拖了一个笔记本过来,连上自带的服务器:“数据都存在这台服务器上,你要没事干,就把你怀疑的几个地方监控视频调出来先看着。”
又看监控?庄晓几乎要哀嚎了,“小方,有没有别的活儿?”
小方扭头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就继续去忙活了,倒弄得庄晓讪讪的。内心纠结了一会儿,庄晓还是点开了地下停车场的视频看了。
庄晓从海量的视频数据里筛选出案发当天十一点二十到十二点十四分之间地下停车场监控视频,一个摄像头一个摄像头地看过去,直看得两眼冒金星。出入口倒是按照时间找到了顶子的那辆车,但是由于不清楚摄像头的分布,溯源追踪变得十分困难。庄晓看了三个小时,有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大钟已经完成伪装潜入,顺利回来了,小方还在往外拷数据。
“还要多久啊小方,晓晓不能回去太晚。”
小方看了看手表:“大概还得一个多小时吧。”
“师兄你来替我看一会儿,我已经要瞎了。”庄晓靠在车座上,有气无力地说。
大钟义无反顾地撸起袖子,“我来,哪个车牌号?”
庄晓把写着两个车牌号的纸推给他,就跟大钟换了位子,跑到后座闭着眼睛休息。结果大钟才看了半个小时就受不了:“不行,这活儿不是人干的,我都流眼泪了。小方,有眼药水吗?给我滴两下。”
就连庄晓都忍不住吐槽:“师兄你真没用,这才看了多长时间。”
小方头都没回,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着:“没有眼药水,你再多看一会儿就好了。”
大钟也觉得自己怪丢人的,仰起头把眼泪憋回去,可是眼睛又酸又难受,根本不听使唤,睁眼眼泪流,闭眼眼泪流,“你看你看,我真不能看了,眼泪都控制不住。”
小方百忙之中抽空看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地道:“你看你的样子,就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还不如小庄呢。”
于是两人都不看了,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小方终于说:“差不多了,小庄,该你上了。”
庄晓立刻像打了鸡血似的弹起来,手在脸上拍了拍,又找了半瓶矿泉水往裤脚洒了点,收好那个检测仪,检查了一遍东西,“嗯,没问题,放心吧,包在我身上,等着看戏。”
大钟已经把车开出地下停车场,把庄晓送到了帝翎对面的路边。开门之前,大钟拉住庄晓嘱咐:“晓晓,一定要小心,有什么不对的一定马上给我打电话,我就在周围等着。”
庄晓微笑,拍拍大钟拉着她的胳膊,“放心,师兄,我是客户,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说完庄晓拍门下车,在路边花坛蹭了点土,然后背上包,十分疲惫一步三拖地走进帝翎。
冬夜降临,大幕拉开,好戏开演。
眼见庄晓去了帝翎,大钟开车去了辖区派出所,路上给陈勉打电话:“陈队,所有工作已经准备完毕,庄晓已经回到帝翎,可以进行下一步。”
陈勉说好,挂了电话。
庄晓回到房间,把包一扔,一头倒在床上,就像一个爬了山回来的人一样,累瘫了。帝翎高级VIP房间的大床柔软舒适,庄晓陷在床里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心里却在不停地转着各种情况,待会怎么开始,怎么报警,闹到什么程度,该怎么应对。大约过了四五十分钟,庄晓坐起来,到卫生间照镜子,看着镜子中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和红肿的眼睛,深吸口气,给自己加油:庄晓,成败在此一举,为了不被开除,拼了。
出了卫生间,庄晓把外套脱了,给大钟发了个微信,开戏。然后从背包里掏出摄像头检测仪,开始在屋子里上上下下扫描了起来。门口没事,衣柜没事,庄晓耐着性子,一点一滴地扫描,生怕漏掉了。但她真的是多虑了,检测仪刚刚靠近飘窗,就发出了嘀嘀的警报声。
庄晓停下来,飘窗上有垫子,喝茶的小桌子,预留的煮茶器,茶杯茶碗等,庄晓翻了一圈,没找到,她又拿起检测仪,检测仪一靠近飘窗,又嘀嘀作响。庄晓丢下仪器,有些疑惑地又翻了一遍,茶杯茶碗煮茶器全拆开,垫子套拆掉,扔了一地,最后在把煮茶器的插座抠下来,这才发现,一个隐形摄像头藏在插座里,还在闪着红点,证明正在工作。
庄晓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由得在心里嘀咕,师兄也是拼了,藏这么严实,就不怕她找不到吗?
想罢,庄晓酝酿了一下情绪,拉开门一头冲出去,到酒店走廊大喊:“来人啊,有没有人,你们怎么回事?房间里怎么会有摄像头?”
庄晓的声音够大,立刻就惊动了本层的服务生,服务生急急忙忙赶过来,庄晓又使劲大嚷了几遍,服务生跑到庄晓面前:“怎么了?女士您怎么了?”
庄晓脸都涨红了,“你自己看看,你们房间里居然有摄像头?怎么可以这样,要不是我仔细,我就被拍了。”
服务生走进来,就看见房间飘窗里乱糟糟的,垫子茶具都被掀了,插座被抠出来,还有个闪着红点的东西。服务生一下就蒙了,“不是,女士,这肯定是误会,我们酒店肯定没有这样东西。”
“你自己看,藏在那么隐蔽的地方。肯定是你们酒店私自安装的,正对着床,你们怎么能干这种事。”庄晓气得浑身发抖,到桌边去抓手机,抬手就拨110:“我要报警,让警察来搜证,我要告你们。”
服务生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也知道不能报警,一报警就麻烦了,赶忙来摁住庄晓的手:“女士,女士,您冷静一下,咱们好好说,这事肯定是个误会。”一边摁着庄晓,一边从自己兜里掏出对讲机:“1503房间发现了一个摄像头,客户情绪有些激动,经理快来一下。”
庄晓一把甩开他的手,厉声道:“你们在房间里安了摄像头,还想干什么?我告诉你这事没完,太欺负人了。”说着就拨了110,服务生来拦,庄晓拿着手机躲。拉扯中,电话通了,服务生一急,就扑上来抢手机,庄晓后退一步,被服务生扑倒,手上转了个弯,避开服务生的手,冲手机大喊:“帝翎酒店1503房间,你们快来啊,他们要害我,帝翎酒店1503房间,快来。”
服务生急着抢手机,完全没注意他现在把庄晓压在地下,庄晓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尖叫。手机没挂,所有声音都被110接线员听得清清楚楚。等客房部经理带着保安赶来的时候,正看见这一场景,顿时怒了:“小贺,你在干什么?”
保安上前把两人都拉起来,庄晓头发都散了,一爬起来就哭,客房经理把扔在一边的手机拿起来,正想低声安慰庄晓,一看手机上110的号码,也愣住:“女士,这是怎么了?”
庄晓哭着,一把把手机夺过来,“喂喂?你们赶紧来,帝翎酒店1503号房间。”
电话里的接线员:“女士请放心,警员已经出发了,您现在是安全的吗?我们马上就到。”
庄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快点啊,我等你们。”然后就挂断电话,110的出警速度她清楚,大钟和小方现在就在辖区派出所,接警后十分钟就会跟派出所的民警一起来,自己需要拿出全部的精力应付这十分钟。
客户经理这个时候已经有点急了:“女士,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还报警了?”
庄晓指着那个插座,哭着说:“你们房间有摄像头,要不是我机灵,洗澡之前用检测仪扫一扫,我就让你们拍去了。”
客户经理跟那个服务生一样,一脸懵,怎么可能?高级VIP房间怎么会有摄像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