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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宋先生呀,你唱歌真好听。

*

寂静的雨夜,微哑清冽的嗓音在冷空气中沉浮,一点点飘散。霓虹灯在夜色下五光十色,光怪陆离,经过水坑折射在少年的身上。路灯笔挺地倾泻灯光,绵密的细雨无声地飘落,打湿了柔软乌黑的发丝,软塌塌地摊在白皙的额前。他修长的指尖轻轻滑过吉他,弹下最后几个音,原本闭着的眼睫轻颤了下,然后缓缓睁开了眼。

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内勾外翘,睫毛如鸦羽般浓密,瞳色很深,目光涣散地盯着五颜六色的水坑。彩光落进他的眸底,染上醉人的光彩,却抹不进他内里。

无人的空街,享受属于一个人的孤独与狂欢,在所爱中放纵,当一切结束,留下来的除了畅快,还有茫然。

收神。宋非谪把吉他放回箱子,呲啦一声拉上拉链,挺直的后背松了力,靠在长椅背上,随手拿起旁边的啤酒,拉开环扣,凑到殷红的薄唇边饮下,脖颈上凸出的喉结上下滚动。

在傅寻卿看来,这男生是说不出来的孤傲。

她后背靠在店铺的白墙上,左手扶着速写板抵在身前,右手捏着铅笔轻轻摩挲着。傅寻卿眯眼再是看了眼宋非谪,然后迅速低头画下他仰起脖子喝酒的勾人模样,边画,唇畔边上扬。

寥寥几笔,神态韵味都已经齐全。

她满意地吹了吹画纸,然后夹在了白纸的最下面,防止被打湿,使了点力站直,把画板夹在胳肢窝下,撑起大伞朝宋非谪走去。

“喏,送你了。”

她抽出纸,嗓音低柔,不带一丝沙哑,尾音有些上扬。

宋非谪的目光,从画上落到傅寻卿的脸上。她眉眼璀璨,如点了星芒,笑容似蜜。

于是点点头,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谢谢。”

他看了几秒钟,然后塞进了琴箱,抬头很认真地看着傅寻卿:“很像。”

傅寻卿笑着,道谢,然后转身离开。

萍水相逢,都是溜出来作乐的鬼。

傅寻卿笑了声,觉得有趣。

半夜溜出去速写结果遇见唱歌好长得帅有礼貌的帅哥导致傅寻卿失眠到天亮,打开台灯画了一堆速写,又摸了几张油画,累得窝在大转椅上就睡着了。她睡到十一点被傅商庭喊起,顶着两个黑眼圈坐在餐桌前昏昏欲睡,眼眶发疼。

傅商庭给她端上面包和酸奶,啧了声:“又熬夜了是吧。”

傅寻卿努力瞪大眼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点:“没……就是,失眠了……”

在哥哥了然犀利的眼神下,她越来越小声,心虚地不敢再说。

傅商庭冷哼,想再说点什么,看着她怏怏地咬面包的模样,心软了些,起身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柔道:“这么困吃完了就再去睡会,我等会要去趟学校,中午你自己解决,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他顿了顿,语气严厉了些:“不准上软件点外卖。”

“喔……”

傅商庭勾起唇角,换身衣服就出门了。傅寻卿一个人待在家里,慢慢咽下面包,拿了早餐回房间。

她把凌晨画的全都排列好,一张张细细地看过去,突然有点后悔把那张画送出去了。

不过自己白白听了他那么久的歌,就当是礼物吧。

傅寻卿坐了一会,没忍住又倒回了床上。

熬夜就是这点不好,熬的时候精神奕奕,一觉睡醒什么难受劲就都冒出来了。

她闭着眼睛睡了三个小时,醒过来的时候一阵头疼,嘴里又干又苦,扎起头发就开始写作业。

傅寻卿烦躁懊恼自己浪费了一上午,登QQ发了条说说。

是卿:我再熬夜我就是狗!!

她发完就把手机扔到了床上,一心一意赶作业,等赶完之后已经六点多了,说说底下一排评论。

甜甜的恋爱什么时候轮到苏苏:卿儿你明天就是我的狗女儿了不用担心我会抛弃你妈妈永远爱你!!!

林下月姝:姐妹不要这样吧不要吧不要吧一中几百少年会哭死的的!!!

在家养猪:在线等卿妹第二天的忏悔说说。

寄居仙:我赌明天这条说说就没了。

……

傅商庭:呵。

傅寻卿刷着上面的评论还没啥,冷不丁看到亲哥的单字,赶紧重新编辑了一下。

是卿:从今天晚上开始就不熬夜啦,要做一个早睡早起身体好的小仙女呀呀呀/羞涩/羞涩。

编辑完发布之后才想起来要去屏蔽傅商庭。

退出空间立马就看到消息那里有个红点,是傅商庭发来的。

傅商庭:不准屏蔽我。

傅寻卿:……

她回了串省略号。

无语了无语了。

亲哥很快又发了消息过来。

傅商庭:晚上和一个学弟吃饭,你来吗。吃完他会来家里,我们有个项目。

傅寻卿寻思着她又不认识傅商庭学弟,莫名其妙过去吃顿饭算什么回事,拒绝了。

是卿:不去,你给我带点馄饨好了,就我经常去的那家,老规矩。

发完她又补了条。

是卿:你学弟人品怎么样啊,别把人往家里乱带。

傅商庭:呵,你放心人家看不上你的。

傅寻卿被气笑了,冷冷回了俩字“理你”,退了QQ,打开苹果电脑连上OTG,拿感应笔戳着自己柔软的脸颊,开始画稿。

接稿纯属就是试试看,没想着赚钱,她一个月最多接个四五张,每一张都精心抠细节,也逐渐被约稿人宣传了出去,再加上她不定时发布一些摸鱼小作品以及随笔小说,各个软件上都积攒了些许名气。

以前也迫切地想火起来,但时间久了反而没了感觉,傅寻卿保持着随缘的态度。

她画完上一张剩下的亿点点细节,洗了个澡喝了罐酸奶,继续趴到书桌前刷题。

没多久傅寻卿就听到了开门声,她冲到门前突然想起来家里好像会来客人,赶紧换了一条简单的连衣裙,整齐地扎好头发。

……

门被打开,门外的场景一点一点展现在她的视线里。而客厅处的男生,侧过脸倾斜了些角度,与她对上目光。

他瞳色漆黑,静静地看着她,突然无声笑了。

仅两秒的笑。傅寻卿放在身后的手指捏紧了。

傅商庭没有关注俩人的不寻常,他在厨房把小馄饨倒进瓷碗里,然后出来朝傅寻卿抬了抬下巴:“我学弟,宋非谪。”

又对宋非谪介绍:“我妹妹,傅寻卿。”

宋非谪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对傅寻卿颔首:“你好。”

“……你好。”

傅寻卿现在很晕。

现在她电脑里书桌上还有面前男生的图。

她抓耳挠腮想了几个小时的男生,活生生出现了。

她感觉心口被撒了一把跳跳糖,眼里只有宋非谪帅气俊美的脸,耳朵虫开始工作,立体环声播放宋非谪的歌声。

再看就不正常了。有个声音小声提醒她。她下意识地扯唇微笑,眼神明亮,背脊挺直,然后坐到餐桌前吃饭,一勺一勺吃得极其斯文。

等他们进了书房,傅寻卿手上一下松了力,瓷勺碰到瓷碗边,清脆的一声响。她闭闭眼,撑了撑额头,继续吃。

……

宋非谪和傅商庭在书房忙活了很久。他们的项目进行得正火热,越相处越觉得彼此才华横溢了不得,傅商庭对宋非谪很欣赏,宋非谪对傅商庭则是敬佩。

进行到十点半,两人停了活。傅商庭有些疲累地摘掉眼镜捏了捏眉心,低声询问宋非谪:“吃点东西么。”

宋非谪垂首思索了一秒,礼貌推辞:“不麻烦学长了,已经过十点,我就不打扰学长和您妹妹了。”

傅商庭轻笑了下:“也不是打扰。行,你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到家给我打电话,得有声儿。”

宋非谪点点头,看傅商庭要起身送他,阻止了。出了书房他看见傅寻卿坐在沙发上,头发已经披了下来,落在肩上,怀里抱一只小黄鸭,兴致勃勃地看综艺。音量调得很低。

他抿了抿唇角,视线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认真地思考着要不要打断这份安静。

然而傅寻卿很敏锐。她回过头来入眼的就是宋非谪低着头,眉心微皱,一副犹豫不决的为难模样。

“你要走了?”她开口。

宋非谪眉心缓缓舒展开来,沉默,又颔首。

“我哥估计在整理东西,我送你下去吧。”她翘起唇角,在他推辞前,软软来了句,“别拒绝我呀。”

又软,又糯,尾音落到了第一声。

宋非谪喉结莫名滚动了一下。

“而且外面下雨了,你没带雨伞吧。”

他看了眼窗外,终于沉默下来。

傅寻卿偷笑,跟傅商庭说了之后拿了两把雨伞,和宋非谪一起出门。

她家住二十二楼,到一楼才发现外面冷得很,傅寻卿碰了下手臂,“嘶”了声。

宋非谪顿了顿,目光落到她小脸上:“你上去吧。”

傅寻卿委屈地瘪瘪嘴:“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呀。”

“好歹早上我们也有一面之缘呢。”

宋非谪手指缓缓蜷缩起来,声音低低的:“我怕你生病。”

傅寻卿仰头看他。他个子好高,两缕黑发垂在额前,狭长的眼定定看着自己,眸底藏着无数星光。

她小声道:“你怎么跟别人不一样。”

宋非谪愣了下,眼神茫然而懵懂。

傅寻卿心脏受不了了。

他好可爱!!

她没忍住唇边的笑,眉眼弯弯月牙似的,语调欢快:“你不想我送你那就算啦,唔,你要是迷路了来找我呀。我哥哥他很忙的,而且不喜欢被人打扰。”

最后一句话只是为了让前一句更加合理。

宋非谪沉默,似乎在组织语言。

“……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然后傅寻卿顺理成章要到了宋非谪的QQ和微信。

“有时候我只看QQ或微信,你两边都发给我我就可以看到啦。”

傅寻卿笑眯眯地招招手:“那再见啦,注意安全呀!”

她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指尖勾去耳边的碎发,含笑打开QQ宋非谪的对话框。

“宋先生呀,你唱歌真好听。”

玻璃门外雨点凌乱地跳落,她侧头望向雨雾,像是透过它看着其他,眼神柔软而明亮。

她努力压制着加快的心跳。

因为她觉得,她有一点点,一点点的喜欢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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