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云真心觉得自己捡到宝了,那一晕还是值得的。她已很久没有吃到过如此合自己口味的菜肴了,而且这南遥还是各擅棋之人,只可惜未曾接触过战事,否则说不定又是一名大将。
其实发现他会棋,倒也纯属偶然。
只是某日她心血来潮想吃酸菜鱼,但夏荷担心她的身子,所以不让南遥给她做。她不舍得欺负夏荷,便只好从南遥下手。
“下盘棋,谁赢了,听谁的。”
扶云派人查过南遥,扶桑北部的一个小山村出身。所以扶云自信满满,虽然她棋艺说不上数一数二,但赢一个乡里出生的厨子还是没问题的。
她仿佛已经闻到酸菜鱼那股香味儿了……
谁知,这一盘棋一下便是几个小时,带她以一目之差险胜南遥,早已到了该就寝的时间了。身为将军,浮云的作息很规律,酸菜鱼便不了了之。
“看不出,你这棋艺蛮不错嘛。”
扶云笑眯眯的看向南遥。
“公主谬赞了,奴才小时候常跟着爷爷出门放牛,闲来无事,便学些旁门左道,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派上用场。”
南遥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扶云的师傅曾说过,下棋要和那种和自己比起来稍微差那么一点点的人下才有意思。实力悬殊不大,但每次又都能以微小的差距险胜。
而扶云和南遥,恰好就是这种。
自此,扶云便喜欢上了和南遥下棋,有事没事便命人上棋盘,一下就是几小时。
扶云面上不显,心中却对南遥又高看了几分。
象棋难学易精,围棋易学难精。而南阳能把围棋下得能和有自小有师父教导的扶云媲美,想必也是花了一番功夫的。能看出是个用心做每一件事的好男儿。
身为公主,她很欣赏这种男子。身为将军,她很欣赏这种人才。
“公主今日可是有什么心事?”南遥一边将最后一子落下,一边问到。
“没什么。”扶云把手中的棋子随意丢在一旁,闷闷不乐的回到。
南遥敛下眼眸:“是奴才唐突了。”看起来有些落寂。
扶云瞧了他一眼,郁闷的说:“行了行了,别动不动一副低人一等的样子。”许是因为身为将军,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比那屋外乞讨的乞丐高贵到哪去,都是人,两个眼睛一张嘴。“只是父皇有意让本宫选驸马……”平日里那般模样只是怕坏了规矩而已。
自从上次饿晕后,扶云便命人加修了条通往亭子的小路,但仍旧是不许闲杂人等上来,如今下棋时,也就只有扶云,南遥和夏荷三人而已,便也不在意这些规矩了。
“公主两年前已及笄,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为何闷闷不乐?”南遥一边收拾好棋盘,一边道。
扶云郁闷地瞪了他一眼:“男人有什么好,与其嫁人,然后生儿育女在深闺中度过下半辈子,本宫还不如永远当本宫的镇国将军,和本宫的夏荷过一辈子。”
“公主!”夏荷俏脸一红,活像被恶霸调戏的未出阁姑娘。
正值夏夜,亭子四周为防蚊虫挂起了纱幔,凉风习习,月光照射在池面上,波光粼粼,端的是一派温柔祥和。
“公主说笑了,自古女子便无不出嫁一说,更何况您贵为公主,怎么可能不嫁人。”南遥拢了拢衣袖,今日他穿的是一袭青衫,此时这副倒茶的模样,倒颇有点公子如玉的意味。
扶云端起茶盏,细细抿了一口,才道:“就算要嫁,本宫也得嫁个意中人,大概身为将军,带来的唯一好处便是不用被当做棋子联姻,婚嫁自由罢。”
皇家黑暗的一面被她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来,却无人敢劝阻,总归还是扶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千岁”公主。
“千岁”这个封号还是父皇亲赐,那时他还不是如今这般脚下白骨成山的帝王模样,母后说,那时的父皇就只是一个为女儿的降生而高兴的父亲,就仿若民间男子。
“哦?那不知公主的意中人是个怎样的男子?”南遥有点好奇。
扶云沉默思考了半晌,才轻道:“还不知道呢。依本宫看,不需要他大富大贵,只要让本宫吃的满意便行,不用文能治国武能安邦,但大小也得腹有诗书,可不能像个山野莽夫般。”
南遥笑道:“公主可真是个性情中人。”
扶云有些羞恼的转移话题:“莫说……莫说本宫了,说说你的意中人吧。”
南遥罕见的皱眉思考了许久,才答:“奴才的意中人啊……她不需要如寻常女子般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也不需要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只要她与奴才合得来……”
倒是个好儿郎……
扶云心想。
夏荷与他倒也般配,若自己要嫁人了,也得先给夏荷找个好人家……
还没开口询问南遥便听他接着道:“能如公主这般……和奴才下下棋,便是再好不过了。”
扶云一愣,说不上为何,脸颊有些发烫,心里既有些失落,也有些高兴。
顾不得再说些什么,命夏荷扶了自己便匆匆离开,仿若后面跟着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公主呐……”南遥轻笑,执茶呡了一口,眼帘微垂,遮住眼底满满的兴味,池面微微反射出某人落荒而逃的背影,“真是个可人儿,等……过后,奴才……可是念着这情分,也不会亏待于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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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初生,些许晨光映进扶云的闺房。
往日有些赖床的人今日却起的格外早。
扶云也不愿,但受母后之托,她得出发去西诺一趟。
西诺是扶桑著名的服饰之都,出产的丝绸锦布四海称赞,而扶云的母后,也就是当今的皇后娘娘,据说就是在这和微服私访的皇上暗生情愫的。
而母后托扶云办的事,就是去接一个人。
说起这女子,扶云也熟得很。
顾莲,曾是皇后亲如姐妹的侍女,也是夏荷的娘亲。
应母后要求,扶云每年都在她生辰前去接顾莲一次,但从来没有成功接到过,每回顾莲都坚定拒绝。
不过这次,母后给了她一个荷包,针法细腻,虽已十分陈旧,但不难看出当初绣它的人是用了心的。
“云儿,一定要把这荷包交到阿莲手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身着华服却一脸落寂,“她这次,会来的。”
扶云也不知母后为何如此笃定,不过就算是为了带夏荷见见娘亲,她也是会去的。
时辰尚早,终于可以穿上一身劲装的扶云选择在院子里舞剑,院子里有一棵参天桃树,如今桃花开的正艳,舞剑最合适不过了。
桃花纷纷扬扬,晨光柔和的照在一身青色劲装的少女身上,明眸善睐,顺手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桃花跌落肩头,堪称绝代风华。
扶云本生得就极美,唇不点而红,一双桃花眼潋滟多姿,健康的小麦色肌肤,并没有因为征战而变得粗糙,仍然十分细腻,柳眉弯弯,粉面桃腮,身段姣好,比之年轻时的皇后有过之而无不及。
南遥随夏荷到这的时候,便是看见了这样一幅美人舞剑图。
扶云虽是紧抿着唇,严肃着脸,但一双桃花眼中,满满都是不加掩饰的欢喜。舞剑的样子很美,也十分肆意张扬,似乎她生来就该是这般模样。
其实扶云不喜战场,不喜杀戮。最初任性的上战场,还是为了逃避及笄时可能发生的指婚。上战场三个月,她没有杀过一人,整日躲在军帐里。但是她心里也知道自己这般会扰乱军心,但她不以为然。直到唯一一个从来不埋怨她,一直护着她的莫将军,因为她被杀后,她才变了一个人,才渐渐有了之后声名赫赫的镇国将军的影子。也渐渐爱上了在马上驰骋,在树下舞剑那种自由又恣意的感觉。但她也始终无法忘记自己身上背负着一条人命,如果当时自己有自保的能力,莫将军便不会死。即便后来莫家人表示保护她是将军的职责,也抹除不了这一条人命的事实。所以,她要替莫将军守好这个国家,不能让所有人觉得他豁出性命救下的长公主殿下,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她不能让莫将军白死。
也可以说,没有莫将军,就没有扶桑国如今赫赫有名,无一败绩的镇国将军。
一曲舞毕,扶云才看向了院门口的两人。她挑眉一笑,走到夏荷面前,挑起夏荷的下巴:“哟,哪来的小娘子?生得如此貌美如花,爷要抢了回去做爷的压寨夫人。”
夏荷显然对扶云这般痞样习以为常,淡定回嘴:“大爷可别说笑了,哪家的夫人比相公还高出半个头呢?”
扶云忿忿的从门槛上下来,夏荷自小就比较高,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没能赶超夏荷:“夏荷,你就不能配合本宫一次么?”
夏荷没理她,将身后的南遥往前一推:“南遥听说您要去西诺,自请跟随,方便照顾您路上吃食。”她可没忘记有一回她配合了扶云,差点让所有人以为她和扶云是……磨镜……真是胡说八道。
且不说她们都是女子,就论身份,她怎么可能配得上长公主那么好的女子呢?
扶云随意的瞥了南遥一眼,不甚在意的应下了。
一个时辰后,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十分低调)的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