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如行尸走肉般好不容易挪回个贷部的李娉婷,在被方明和方晓晓叫进办公室、听完自己的“优异表现”后,结合刚才给陈总舵主留下的“深刻印象”,她呻吟一声,彻底瘫倒在了椅子里。
“你没事吧,李娉婷?”与其说方明怕她倒下,更勿如说是怕被她害得自己倒下。他三十岁都不到,还有大好的青春与精力往上升,他可不想被眼前这两个笨女人拖累。当务之急,一定要说服李娉婷配合他想出力挽狂澜的法子。
“我有请你们二位这么‘好心’关照我吗?”李娉婷气若游丝地说。
“现在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业务表已经报上去了,表彰会上的奖,即便是硬着头皮,你得也去拿。关键是,你必须马上调出个贷部,否则,不出三个月,你这个冒牌优秀便会被识破,到时候,我们三个人可都得,一起玩完。”方明着重强调了最后四个字。
李娉婷简直是欲哭无泪:“方经理,你当茂发是我开的,想调哪个部门一脚迈进去便是?”
“你上头不是有人吗?”方明是真急了,想装不知道都难。
“哪上头?”
“娉婷姐,你就别再逗了。咱们仨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是行政办特招进来的,行政办在哪里?”方明手指朝上,戳向天花板,“你只需要上去打个招呼,随便调去哪里,立马便可消停了这桩祸事,利人利已。”
李娉婷满嘴发苦,却吐不出一句。是的,她也曾经为自己所行大运有过揣度,连方鹏飞都想象进来了:旧日情人,默默为她在茂发奔找关系。虽然故事在见到方鹏飞的那瞬被击败,但并不妨碍她相信这 份“幸运”里的人工成份。然而,就在半个小时前,她的幸运、乃至前途,统统毁在了自己的自以为是里。天啊!满腹的悲痛都还找不着人发泄,这边还又给她加上了一层。
“拜托,娉婷姐,我和翠花的业务关系有限,不可能长期供奉,再说,日子长了一样会穿帮。话又说,业务部起得比鸡早,跑得比马多,干得比牛累,根本就不是个适合女同志呆的位置。你不如趁这当口的荣光,急流勇退,找个好部门轻轻松松地过日子。嚎?就这样说定了,我这就帮你写试用期报告,放心,放心,写这东西我心里有数得很。嚎!”
方明连劝带哄,见李娉婷默不作声,自以为她已被说服。殊不知,心知退路全无,她已经抓紧时间在盘算这个月的客户源了。
要再去拜访谢子豪,请他作转介绍;
方鹏飞那里定然是不能落的,无论分手还是这一年自己坎坎坷坷的求职经历,他都难辞其咎。一直没要他偿还情债,不是清高,只不过是没想好赔偿费的多少。现在,可到了他连本带利结清的时候了。至于方母那鄙夷的嘴脸……,李娉婷嗬嗬一笑,相比对茂发的金饭碗,她自动屏蔽;
还有好友萱兰那里。虽然她们公司人数没几个,可蚂蚁虽小也算有肉呀。何况,她们是一家法资企业驻华办,单从行业而论,就是以一抵十的优质客户群,还没提她们身后的亲友团、亲友团的亲友团……。
李娉婷觉得希望开始展露出了苗头,她只求,拼了命的努力能够让那位陈总舵主在决定她的去留时,稍稍手下容情。
闯完祸的第一天,21楼没动静传下来;
闯完祸的第二天,21楼没动静传来下;
第三天……;
第四天…...。
一个礼拜过去了,李娉婷开始想呼呜啦了。
星期二早上,天气晴朗,碧空万里无云,一看就知道是美好的一天、充满希望的一天、欣欣向荣的一天。李娉婷早早起床,给方明发了个“下户”的短信,直奔萱兰给介绍的一个电力系统的客户处。到中午时,她收获了厚厚的一叠资料表回来。今天运气很好,那客户居然与她同是C大毕业的,大李娉婷一轮,已经是她们公司的中层骨干。李娉婷发誓,她那句话是由衷的:“学姐,问句您别见气的话,C大撑死也只能算得上是所二级大学,您是怎么拿着它的派司坐到这位置上来的呀?”
就这句赞多于问的话,逗得她那位胖胖的学姐心花怒放,直接将职辖部门员工拉过来一个一个地办了卡才放行。
吃过午饭萱兰打来电话问情况,听了她的成绩,倒吸一口冷气:“什么?你还讨到了她老公单位的活?李娉婷,你不去做传销真是传销界的损失。”
李娉婷嘿嘿直笑,心下,漫出自得。
方晓晓走过来,拍拍她说:“娉婷, 21楼来电,要你现在上去。”
“21楼,哪里?”她还沉浸在满满的骄傲中,差不多已经忘了那个数字的意义,继而,醒悟,在方晓晓会错电话含义的高兴中,脸色变白,唇色发青地说:“陈总舵主?”
“好快呵,这就要调走了?那我告方经理安排给你饯行吧。”瞧方晓晓那模样,只恨不能炸串鞭炮庆贺的。
是,要“吊”走了!他终是忘不了电梯里的误会和冒犯,无论她干得多好!
一时间,心灰意冷,连自己是怎么被方晓晓推搡着进到电梯里的都不知道。
连楼层数都是方晓晓替她按的吗?否则,门怎会自动在传说中象征着茂发最荣耀与权威体现的21楼打开?李娉婷战战兢兢地跨出电梯,小脚刚沾到地毯,咻地一下收了回去,想想,又伸出来,还没站稳,又急急缩回。如此几个来回,电梯门张合着关不上,索性呜呜鸣叫起来。
正对着电梯口、接待台的助理抬头:“李娉婷,你在玩什么?”
是不是但凡与21楼沾边的、哪怕是猫猫狗狗,都比常人略高一头?电梯欺负她,连一个小坐台的也这么不客气,李娉婷腹诽,奈何是人在屋檐下,只得堆起笑,装作没听见般说道:“陈总舵…..在哪里?”
助理冲里噜噜嘴:“左边第二个门。”
顺着指导,李娉婷敲门。
“请进!”答话的是女声。
李娉婷推开门,只见房间虽不小,但坐在里面的,衍然是位着职业装的漂亮女性。没等她开口,对方甜笑着自电脑桌前起身:“李娉婷是吧?你好!我是陈总的秘书Ketty,陈总在里面等着在,请跟我来。”
李娉婷随她走入里面一个房间,甫一进去,她便被撼住了:乖乖!这么大,都可以在这举办蓝球比赛了。左右就只是个办公的位置,要不要这么夸张呵?说归说,谁真要把这么一个办公室给她,她也是不会拒绝的。
陈君忆着一单衬衫,正挥舞着高尔夫球棍瞄准,领带搭在他的手背上,自成派风仪。见到她,停了下来,将球杆递给Ketty,没说话,只是勾勾手指,自顾往另一间屋走去。
“陈总让你进办公室里谈。”Ketty替他翻译。
啊!这不是他的办公室,里面还有一间?李娉婷彻底被震倒。难怪她看来看去,吧台、球道、健身器械……,一应俱全,独独没有办公桌。
不就有几个钱,至于这么奢侈吗?她再次腹诽,垂了头,跟进去。
“关门。”
她自是乖乖地听了他的话关门。
“坐。”
她也自是顺了他的手指乖乖落座。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能怎么办?扮可怜呗。
“你不用在我面前扮可怜相。”
李娉婷猛地抬头。
他仰入高深的真皮转椅里,点着一支烟,随意地将打火机扔在桌上,旋过椅子俯视着落地玻璃窗外的景象。自打她进来他瞟了那么一眼,至今,他都连正眼也没给她一个。
李娉婷的背挺直了。她还没到需要呼天抢地、跪地求打这份工的地步。
“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他伸手够到烟灰缸,抖落一截烟灰,还是没有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