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不喜欢冬天。小时家庭困窘,三九天里背着比自己还大的背篓上山砍柴,冷得脸手通红,冻出一个接一个的冻疮又痒又痛。和方鹏飞分手的那年冬天,世界更是别样寒冷,孤寂无奈,象雪花般片片叠压心头,呼吸间,成冰。
细细将过往掰开来回味,她想不出有哪一个冬天比得过今年如意祥乐。父母安康,乐天学业有成,自己工作顺心,而且……最最重要的,是有了陈君忆——那个因着有她而焕发出笑容和生气的俊杰男子。他爱她,她也爱他,就连漫漫漫开的冬季抵不过他俩的有情温暖天地。
多好!如果没有周末,这个世界就完美了。
每个礼拜娉婷都要去陈君忆家拜谒陈老太后——萱兰给取的称谓。每个礼拜陈老太后都会为她准备不同的玩儿法:要么,叫她陪着自己那一帮阔太去逛街喝茶,当了人家的面拿她当小厮使唤、劳役;要么,约来成群亲朋后,支走陈君忆,当娉婷如透明般自顾谈笑风生,硬是做得到从始至终不搭理她。
娉婷不是耐不了冷落、甚至轻漫,穷人家的孩子,打小需要承受的,就比普通门户多许多。她也不是没想过“你一尺、我一丈”地回敬,以前,与方鹏飞的母亲交锋时,如果不是自己针锋相对,又怎么会有后来方母的穷追猛打?可是,四、五个周末这样过去了,她却什么也没做,由着陈母使出万种法计明显表露对她的厌恶和嫌弃,不发半语。
“我,我知道……难为到了你,可是……可是……。”又一个周末,陈君忆来接她时,斯斯艾艾地说。
“没有。”娉婷伸手堵了他的嘴,笑容定定。转脸看窗外寒风卷枯叶,飘扬半空中。那句名语怎么说来着?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娉婷。”陈君忆在耳侧喃喃轻唤。
娉婷无意识地应了一声。
“我向你保证,你今天为了我忍受下的一切,将来,我必十倍偿还。”
娉婷呆傻着表情看他:“怎么还?能折成美金吗?算了,现在还是人民币保值,就折成人民币还我吧。”
话音未落,陈君忆的一记爆栗子已经敲下。娉婷呼痛后怒叫:“是你自己说要还的嘛,不用钱还难不成用肉还?”
说完,两人皆愣。陈君忆见她因失言而小脸蕴红,长长的睫毛扑朔纷飞,气怜难抑,干脆一把拉了她入怀,说:“娉婷,你记住我的话:我一定要娶你!”
羔羊绒毛衣上,娉婷熟悉万分的气息迎面而来,她窝在他软软暖暖的胸膛上舒服得动都不想动。
“一定、要娶你!”再次自他胸腔里传出的声音透过皮肤渗入心头。
娉婷没有应话,伏埋很久后,她万般不舍地离开他的怀抱,仰头,嫣然娇笑:“走吧,捱过晚饭我陪你去看电影。”
陈君忆目烁八百瓦高光。
只不过,进到别墅,看到Sherry与陈母母慈媳孝般的谈笑时,娉婷还是忍不住暗叹了一口气:周末,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她抬头望天,嗯,空气阴沉干冷,隐隐有风雪欲来之势,蛮应景的哦。再看陈君忆,他正回应以无奈、鼓励的目光。娉婷笑:“其乐无穷。”
“什么?”陈君忆没听清楚。
“与天斗,其乐无穷;”娉婷慢声细气说,左右摇摆着活动了一下颈骨,“与人斗,其乐无穷。”
陈君忆握住了她的手,满怀宽慰:“你真是这么想的吗?那就好,我还怕你……。反正,娉婷,还是那话:我永远和你在一起。”
冰山俊杰自打与她交往后,表情和语言不仅丰富了许多,也甜蜜了许多,真的是因为情不自禁吗?娉婷抿嘴弯了唇角线,反手拍拍他的手背,传递出一个勿需担心的信号后,走入大屋。
“陈太太,您好!Sherry,巧!”娉婷主动打招呼。
“不巧,Sherry是我特意请到家里来玩的。”陈妈妈皮笑肉不笑地说。
听见娉婷改口“谢总”为“Sherry”,级别调来成平级,Sherry正自忿忿,又见很少展露笑颜的陈君忆满脸和蔼的看着娉婷,心里真正是尤如打翻了调味盘,酸甜苦辣,百味俱全。她冷冷地瞥了娉婷一眼,没有说话。
“哦,陈太太有客人,那我们就不打扰了。阿忆,陪我去厨房做黄焖鸡请大家吃好不好?”娉婷一语撇开四人的关系、派别,径渭分明。
商战上诡计多端的陈君忆一脱下工装便成了生活白痴,他听不太懂当中各话的含义,只是认准了要帮着娉婷取得母亲认可的一条死理,点头入“娉婷帮”。
好一个美丽的周末!陈君予捧大茶杯斜靠二楼走廊角,笑眯眯看楼下风云际会、天地变色。他本是个好动不好静、喜外不喜宅的活跃分子,最近也被家里越来越精彩的“战事”吸引得哪也不想去、一大清早就爬起来选个好位置看大戏。太不可思议了,弱势贫家女决战豪门之巅,不仅数周无败迹,相反,向来城府深沉的老太后(当然也是听萱兰给取的)频请外援不说,今天居然找来大哥的前度未婚妻,看起来虽象是强者恒强,然而胜负嘛?嘿嘿,他暗笑。忽觉规模如此宏大的战事之下,观众稀少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扼腕之叹。想了想,他偷偷给萱兰打了个电话:“美女,在干嘛?”
“睡觉。”
“来我家看大片好不好?”
睡得迷迷糊糊的萱兰睁眼,陈君予要她去他家?
“你的闺蜜刚来,正准备和我妈咪、还有大哥的前度未婚妻龙虎斗,精彩不容错过哟。”陈君予一边低声说,一边听楼下Sherry与母亲的埋怨声,比对厨房里的嬉笑声,他已经急不可待地想与人分享呆会吃午饭时的“盛况”了。“快来,快来,晚了就要清场啦。”
那头萱兰已经不顾寒冷地跃下床,开始穿衣了。陈君予邀请她去他家?!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她已经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关系,又朝着自己的理想大大地迈进了一步。
不耐公交车慢慢摇,萱兰招了辆的士急扑过来。陈君予在楼下等她,入门后简单打了招呼,陈妈妈知道二儿子是颗无根的花心大萝卜,故而对他带回来的女友毫无芥蒂也毫不介意;Sherry的心思全在陈君忆身上,连理会他俩的兴趣都没有。陈君予很兴奋地拉着萱兰上二楼他那个最佳角度,低声碎碎地作着“战事”介绍和分析,显然乐在其中。
“你觉得最终谁会胜出?”萱兰说的是句问话,心里,却早知答案。转头自侧边看陈君予额鼻际的线条勾勒出半幅俊脸,一时之间,颇有些遗憾都一个妈生出来的靓仔,怎么老大可以做到情深至此,而老二却是风流成性。
“废话!”陈君予剜她一眼,继而想到什么,又笑开说:“不如我们下个注吧,我赌……。”
“我赌娉婷胜。”萱兰抢先说。
陈君予气结:“那还赌什么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