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烁!”
叶沐儿惊恐地抱住了瘫倒在地上的齐烁,齐烁的脸色惨白,气息全无,胸口的鲜血不断涌出。叶沐儿白皙的手已经被鲜血染红,血如魔般啃食她的手心,她怎么也甩不掉。
“救他!”叶沐儿泪眼婆娑,周围的一切都天旋地转,绝望中,她只看到齐熠,她相信齐熠能救齐烁,于是她用尽力气朝齐熠哀求着:“救他!”
齐熠愣了愣,但没有拒绝叶沐儿,伴随着他来到叶沐儿身边的还有元旭。
“太子殿下……来人……召太医……”
叶沐儿依然混沌,她只能看到齐熠和元旭扛走了齐烁,然后眼前就是一片花白,等她醒过来时,人已经在宫城里,太医正在里间对齐烁施救,自己则在外间和皇帝他们等着。
沁雅坐在在叶沐儿身边,一边擦拭着叶沐儿的手,一边安抚着叶沐儿。
但叶沐儿实在害怕,她还记得那种濒死的感觉,想要睁开眼,但却被梦魇所困,身体不受自己控制,摆脱不了倍受煎熬。她更害怕齐烁会因此死去,他是那么好的人,他会成为一个明君,他会被万世敬仰,结果却为了她白白的浪费了生命。
叶沐儿默默祈祷,她愿用自己所剩无几的时间换来齐烁的平安,即便让自己立刻死去,她也愿意!
痛苦地等待了许久,太医终于出来了,叶沐儿立刻站了起来问着:“阿烁怎么样了?”
“姑娘放心,太子殿下虽伤及心脉,但幸好太医院有良药……”
“伤及心脉?”叶沐儿激动,难道齐烁要像自己一样吗?“你们是不是给他用了天玑来维持心脉,那是万万不可的!”
“姑娘慎言!”太医被叶沐儿说得有些恼火,“天玑虽是救命良药,但是剧毒无比,而且太子殿下的伤也无需用到天玑,姑娘莫要抹黑老臣!”
叶沐儿顿时语塞,是自己太过急切紧张了,竟把天玑说了出来,幸好沁雅过来解围,否则她不知该怎么圆场了。
太医最后的结论就是,齐烁虽伤及心脉,但伤得不深,修养些时日便可恢复。
叶沐儿总算松了一口气,她顾不了众人,径直进了里间,宫人们进进出出,正为齐烁擦拭换衣,齐烁静静躺着,脸色依然没有血色。叶沐儿心里难过,她不敢靠前,一切缘由都是她,她没这个脸面去靠近齐烁。
返回外间,皇帝正发话:“今天的事是流寇所为,朕不希望听到任何的流言。”说罢,他也往里间走来,经过叶沐儿时,皇帝停住了脚步,叹气道:“你回去紫薇阁吧,没有朕的旨意,一步也不许踏出来!”
叶沐儿明白皇帝的意思,如果今天她没有离开紫薇阁,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愧疚自责爬上心头,踉踉跄跄的她走向了大门,却不料脚下已无力,被门槛一绊,她整个人向前倒去。但她没有倒在地上,身旁有人扶住了她,抬眼,对上的是齐熠那双满含关切和心疼的眼睛。那一刻,叶沐儿真的想靠过去,她实在太累了,累到已经不想再面对任何事情,可是一想到今天齐熠与童战的对峙,还有齐熠的痛苦,她猛地抽回了手,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沁雅跟在了叶沐儿身后,等走远了,沁雅才开口问:“到底什么人想杀你?元旭不肯说,陛下刚刚又像在隐瞒什么。”
“别问了!”叶沐儿不会把事实告诉沁雅,皇帝的意思是不想让齐熠难堪,也不想在齐熠与烁中再生间隙。
沁雅还想问,迎面却走来两名宫人,本来跟在两人身后的宫人想要转身离开,却被人捂住嘴巴,架着离开了。
沁雅一看就知道大事不妙,她正要发脾气,对方却说道:“沁雅小姐,太后有请。”
一听是太后,沁雅立刻瘪了下来,她只能悻悻地往前走去,但叶沐儿身边的宫人却没有退去,依然围着叶沐儿。
叶沐儿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要来的始终躲不掉,她只能见一步走一步。
“沐儿姑娘,请吧!”宫人们带着叶沐儿往皇城深处走去,叶沐儿以为自己是要到掖幽庭,可当她停住脚步时,门匾上却刻着“寿康宫”三个字。
“太后口谕!”宫人示意叶沐儿跪下听旨,叶沐儿照做,只听宫人说道:“哀家不信什么流寇,皇帝所为只是不想齐熠被人非议,也不想伤了他们兄弟之情。你被困在紫薇阁,明着是罚你,实则是保护你。你父亲当初做的事可是让皇帝蒙羞,现在还把你放在跟前,这是让天下人耻笑。可如今你的债却要齐烁来还,如若你还有良心,就该知道进退。”
宫人将太后的话一五一十道理,句句在理,容不得叶沐儿辩解。
“太后娘娘说了,本想将你送入掖幽庭,但那里清苦,怕你身子弱受不住,所以给你选了一处好地,你就在里头度过余生吧!”
什么?度过余生,太后这是要关自己一辈子,但是自己还有事情没有做,起码让自己把母亲的事交待给张伯,可还没等起身辩驳,宫门已经关上,她的身后已经有几名老嬷嬷在等着她。叶沐儿知道自己现在就是被关上了,想想刚才沁雅被带走时的情形,太后是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她去哪儿了,这怎么办才好。
“从今起,姑娘就住这儿了,太后娘娘说了,只要姑娘安分地呆着,奴婢们会好生伺候,如若姑娘出差错,自有惩罚。”几名老嬷嬷将叶沐儿带至一间阴冷的小房子。
叶沐儿看着里头的陈设,简单陈旧,和南良村比起来,更显简陋。这里就是寿康宫了,叶沐儿想着,她以前听沁雅说过,寿康宫是宫里那些病弱老残的妃子最终归宿,因为被皇家遗弃,但又不能出宫,就被安放在了此处。
该怎么办呢?刚刚那几名老嬷嬷明显是太后派过来监视自己的,自己恐怕一时半会儿是离不开这里了。齐烁受了伤,黑影是知道的,想必他不会因此太过为难母亲,母亲应当暂时是安全的。太后现在肯定是在气头上,等过几天,看看事情能否有转机,自己再作打算。
叶沐儿躺在了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除了心烦,还因为周围时不时传来凄厉的哀哭声,那些声音满含绝望与苦恨,听着心里压抑沉重,甚至是惊慌。
翌日醒来,叶沐儿便被老嬷嬷带到一处大堂,大堂里摆着几张长桌,桌边稀稀疏疏地坐着人。叶沐儿忐忑不安地在一个角落坐下,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大堂里既有些是白发苍苍的老妇,也有满头青丝的美人,但她们脸上都是朽木一般的表情,眼里无半点光彩。
不久,老嬷嬷们为每人都端上了早饭,馒头咸菜白粥,很是清淡。但奇怪的是,没人动筷,叶沐儿自然也不敢动。
“食!”大堂中间一老嬷嬷高叫,众人才拿起筷子进食,但每个人都像是被同一手控制的扯线木偶般,同样的动作,同样的速度,而且没有任何的交流。
一柱香后,叶沐儿还没用完餐,可是大堂中间老嬷嬷高喊一声“停”,其他人刷地放下了筷子,然后就起身离开了。叶沐儿领会到这是结束的信号,她不敢忤逆,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走出大堂门口,老嬷嬷示意叶沐儿跟着人群走,叶沐儿照做,便来到了另一处大堂,这处与刚才不同,大堂的一边摆满了绣架,有些人已经坐下,拿起了绣针。另一边摆的是书桌,有人正在描图样。叶沐儿大概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这相当于绣坊,一边描图样,一边绣图。
“姑娘会哪样?”老嬷嬷问着。
叶沐儿的目光已经投向了描图样那边,女工她实在不行,从小在山间长大,只会些针线活。
于是叶沐儿坐到了描图样这边,刚开始时,叶沐儿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周围但一个早上后,她的手都已经酸麻,她停笔想休息,却发现周围的人没有一个停下来的,她们都安安静静地埋头苦干,自己在这里倒显得异类了。叶沐儿不想当出头鸟,她只能硬撑着拿起笔。
“停”又是一声高叫,众人停下手中的活离开了大堂。叶沐儿这次机灵了,她赶紧随着人流走动,人流又回到了吃饭的大堂,然后入座,叶沐儿也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像早上一样,老嬷嬷端上了饭菜,青菜肉稀白饭,看起来就不是可口的样子。
“食”又是一声高叫,众人开始吃饭,叶沐儿尝了一口菜,寡淡无味,难以下咽,白米饭更是有股焦味,可是看看其他人,同样的节奏,她们竟然一口一口地吞着,脸上毫无厌恶之色。难道她们的舌头有问题吗?叶沐儿只能硬塞几口白米饭,支撑自己的肚子。
“停”同样的声音响起,众人放下筷子,又向绣堂移动,然后继续刚才没干完的活。
叶沐儿看着那一张张毫无生气的脸,她突然有些害怕,这与行尸走肉有何异,难不成进了寿康宫的人最终都会变成这等模样?
不敢多想,叶沐儿继续她手中的描图。
等到晚饭时间,又是同样的步骤,停,食,停,一群人像训练有素的猴子,没有人出差错,也没有人跳脱出来。
回到房间,叶沐儿才觉得自己像个人活过来了,她想不明白,那些人是怎么回事,是因为这里的规矩深严吗,她们害怕吗?
“呜呜”门外又传来了凄凄切切的哭声,那声音不像一个人在哭,倒像是整个寿康宫的人都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