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龙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越过他们朝着天牢走去。
寒风扬起她的长发,林幼清呆呆站着,只觉得崩溃。
她错了吗?
那她那长达七年的灰暗时光算什么?她那没有出世的孩子算什么?
明明那个时候,她没有算计过任何人,她真心实意都对待每一个对她好的人......
“幼清!”
她从长阶上跑下来,翩然扬起的裙角在风中飞扬。
她拼命的跑着,不知要到何处去,也不知哪里是她的归途。
那长长的宫殿上,她不知疲倦的奔跑着。
最后的最后,天旋地转,她站在汉白玉广场上,看着那庄严肃穆的宫殿,看那金碧辉煌的兰亭楼宇。
她倒在地上,耳畔万籁俱寂,似乎什么也听不到了,又似乎听见有人在耳畔细语。
“小白兔......”
视线内白茫茫一片,她被扶着坐直时,对上一张清俊含笑的脸。
那是她第一次认识他,那日他被人追杀,躲进了他们的马车,马车颠簸时,她意外的倒在他腿上,牙齿磕着他的腿。
林幼清羞红了脸,偷偷看他被抓住时,又吓得如同鹌鹑。
她从未见过这样俊美风流的少年郎,年少时的他,没有成年后的冷峻淡漠,有的只是少年风流,如诗如画。
那时他素爱一身白衣,父亲是王爷,又是家中嫡子,加上他学识渊博,天赋异禀,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众人拥戴。
三公主大抵是她那时见过最恶毒的姑娘,她让林幼清顶着苹果当靶子,故意去射她的裙带,让她当众出丑。
陆凌恒是唯一一个站出来护着她的人,那日她看着他,宛若看到了神邸。
那个时候,他真的是她的神邸。
他似乎什么都会,什么都难不倒他,也没有人敢欺负他。
林幼清和众多普通的少女一样,深深迷恋着他。
可是神邸哪里会为普通人停留脚步?
她找了众多借口去接近他,可是又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她维持着那点仅剩的自尊心出现在他面前,试图让他看见她。
可是当有一天,她看见她心中的神邸为其他少女停下了脚步。
看着他和其他少年一样同人含笑,赠人礼物。
她才知道,神明不是不会下凡,只是让他下凡的须得是如他那般优秀的。
她原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配站在他身旁,可是上天却给了她一个机会。
陆凌恒不知道,当他用军功换她入府为妾时,她有多高兴。
就像万籁俱寂的夜空中炸出的一朵烟花。
林幼清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爱意在等不到相应的回应时,是会被一点点磨灭掉的。
林幼清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心如死灰的。
大概是他将自己放在无人的下人房任由她自生自灭的时候,又或者是对于她送的礼物弃如敝履的时候,又或者是每一次她心心念念满怀失望又落空的时候,也许是在她一次次利用她的时候,再有就是他为了常文淑让她错过见她母亲的时候......
诸多原因,数也数不清了。
原来是他真的冷血无情。
她似乎看见了枯井下那个瘦弱的身影,看见那女人鬓角的白发,看见她的指甲抓住一道道的痕迹,看见她身下凝固了大滩血迹......
阴云笼罩,她的灵魂带着怨气徘徊。
后来有一日,井盖被人掀起,日光落了进来,照在那腐烂的尸体上。
那人穿着一身银白战甲,跪在她面前手指颤抖的去碰她的脸颊。
“我错了,林幼清,你睁开眼看一看我好不好?”
他抱着那恶臭腐烂的尸体,深深埋进颈窝中,哭的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可是他又有什么错?他所接受的教育,所认知的范围,都在告诉他,他的责任和使命就是辅助太子登基一统天下,没有人教他去爱一个人。
当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已经覆水难收。
世人常说破镜重圆,可是破碎的镜子,就算粘好了,还是会有一道道裂痕。
他就像一个在大漠中寻找水源的路人,当他靠近水域时,才发现是海市蜃楼。
林幼清看着他带着自己的骨灰盒,一步步的爬上天阶跪在白袍老道的面前。
“只要能救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世间之事,因果循环,为师问你,你可愿折寿半生?”
陆凌恒仰着头,微风吹起他的长袖,他低眸一笑,极为温柔“我愿意。”
那盒骨灰放在了长阶上,光阴流转,时间轮回。
最开始的开始,少年掀起了帘子,看着长裙披散在地的少女,看着她眼眸懵懂的仰头,露出一个风流俊美的笑容。
大梦初醒,林幼清喘息着从床上坐起来。
“你醒了?”
林幼清看着盛玄“陆凌恒呢?”
她懂盛玄为什么会报复他们,是因为他师父救了林幼清之后,重活的这一世,还没收陆凌恒为徒便死了。
盛玄不是陆凌恒的师弟,而是师兄。
盛玄眼神冷漠“死了。”
林幼清攥紧了拳头,江珵美端着汤药进来。
“太医说你......”
“陆凌恒呢?”
没说完的话被林幼清打断。
“应该快问斩了,你....”
他放下药,长叹一口气。
林幼清慌张的穿好衣物,“备马!”
“江珵美,答应你的事,我怕是做不到了。”
江珵美苦笑一声“知道了。”
她跑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什么,扭头道“还有一件事很对不起,给你绣的荷包不是鸳鸯。”
她错了,无论再过多久,无论穿过前世今生,她爱的始终只有陆凌恒。
“我给她吃的绝情丹,失效了。”
盛玄缓缓道。
早在林幼清翻墙去见他的时候,盛玄便知道林幼清怕是不会继续报复。
林幼清策马穿过集市,陆凌恒已经被押到行邢台上,光着膀子的汉子举起了手中的刀。
“等一下!”
她高喊一声,扯住了缰绳。
她跑上行邢台,气喘吁吁的咱在他面前。
陆凌恒抬起了头,对她粲然一笑。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声音低哑。
林幼清对他笑了笑,她道“我来接你回家。”
她举起了手中的免死金牌。
冬日暖阳落在她身上,她眸光纯净明亮,一如往昔。
十日后,城外的官路上,一辆马车缓缓行驶,雪花从树枝上簌簌落下。
“我们去哪儿啊?”
“去你的家乡。”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