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芷疼的脑仁突突跳,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来,与他细说了进密室前后的全部情况。
正说到揭了墙上的画又给令狐宏宇喂了大还丹呢,方子澄忽然拿手在令狐芷受伤的锁骨上抓了一把。
“啊!”
令狐芷措不及防,疼地尖叫起来。但也不过是短促地叫了一声。
她知道方子澄这是在帮她用手法做复位。
方子澄就开始用绷带为她包扎,半脱不脱的衣裳“嘶啦啦”地被他扯开。“倾身过来些,本王够不着你背后。”
令狐芷此时正疼地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满脑子都是浆糊,哪里还想得到什么男女有别。
他一说,她也就照做了,甚至为了方便他动作,几乎整个人都埋到了他怀中。
方子澄本来确实有一肚子的气,可此时看她温顺地扎在怀中,让抬手就抬手,乖巧的很,有些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就通通咽了回去。
待包地差不多了,他才道:“事既已托付给了我,就不需要你如此拼命,否则,你何必嫁我,嗯?”
他声音沙沙沉沉的,带着别样的温柔,让人忍不住心尖发颤又发软。
令狐芷垂着头,小声道:“没料到他还能去而复返嘛。”
此时伤已裹好,方子澄扯过方才被他掀走的毯子,卷在她身上。
“那就应该丢下一切,先跑再说。以你的凌云步,别说你出不得那个屋子。”
“可我走了,令狐宏宇怎么办?诚然,我当时还不知道他是令狐宏宇,但我觉得他被李玉冰下如此狠手,一定是知道了什么要紧的事,密室已毁,我总不能让他也被灭口。”令狐芷神色鉴定,毫无悔意。
“那又如何?”方子澄神色有点冷,“他不被灭口,你就有能从他口中掏出什么了吗?”
令狐芷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当时救他,是因为不知道他是令狐宏宇。如今嘛……别说他舌头被割了没法说话,就算真的能说,他也是未必肯说了。”
说着,令狐芷就将她与令狐宏宇在密道中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我之前还以为他是因为害怕李玉冰才宁可死也不愿意说自己被虐杀的原因,现在却觉得,未必是如此了。”
“你觉得,他被李玉冰追杀的原因,恐怕和令狐甲也有关系?”
令狐芷没否认:“不好说。但我觉得令狐甲此时恐怕还不知道令狐宏宇为什么被杀。”
令狐芷话音刚落,外面忽然响起了令狐云斓的叫骂声--
“令狐芷你这个心如蛇蝎的贱人,你给我滚出来!”
“你害了母亲不够,竟然还下毒害三哥,令狐芷你丧心病狂!”
方子澄本想让卫鞅将令狐云斓打发了,却被令狐芷拦住了。
“她骂的这么欢,只赶走了事也太便宜她了吧。”令狐芷的掀开毯子,披上衣服就要出去。
“你胡闹什么,身上还有伤呢!”方子澄有点着急地将她摁了回去,“老实待着。”
令狐芷没好气道:“这点小伤不碍的,令狐云斓那话显然要把杀人的锅扣给我了,我可不背!”
“本王还没死,这等小事,犯不着你操心。嗯?”他沉了脸,语气也重了。
令狐芷是个求生欲特强的,察觉到他要恼,顿时收了气焰,乖乖巧巧地“嗯”了声,“那都拜托你了哦。”
方子澄自然地摸了摸她脸颊:“安心歇着。”
她又顺杆爬:“令狐宏宇不能死,愿不愿意说是他的事,但能不能让他开口是我的事。我为了救他,连密室里的东西都没来得及抢救,不能就这么白白算了。”
“好,本王让太医全力治他,宁王府药库随他们取用。”
方子澄受伤这两年,武帝就在宁王府造了一个药库,任何名贵难寻的药材,太医院都未必有的,他那却容易找。
令狐芷又道:“明日若回府,人要带走。”
“依你。”
“你真好!”她轻笑起来。
方子澄有些好笑地望着她,“还有别的要求么?不若一并说了。”
令狐芷见好就收:“没有拉,等明日回府,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好。”
方子澄自己转着轮椅出去了,只片刻,外面的叫骂声就变成了低泣,由近及远地消失了。
天色已经不早,倦意涌上来,令狐芷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梦里,她似乎回到了多年以前,身后追兵狞笑着拍马而来,而她已经跑的精疲力尽,再也奔不动了,只能如蝼蚁般手脚并用地在地上挪,可就连这样,她也快爬不动了。
“弟兄们,不如我们赛一场,谁先抓到那妮子,今夜她就先陪谁。如何?”
“哈哈哈哈!好!”
那些人纵情大笑,马蹄如惊雷一般奔腾。
浓烈的绝望与求生欲旋转交织着,堵着她喉咙发疼。
“我不做军妓,谁来救救我……”
“不,救命——”
“令狐芷,芷儿!”方子澄一边为她擦额上冷汗,一边摇她。
令狐芷忽然如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一般抓住了他的手,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眼尾潮湿嫣红,眼底惧是绝望与惊恐,但在看见他的时候,情绪潮水般褪去,只余下迷蒙的信赖和藏得极深的……依恋。
方子澄见她目光邈远,虽然在看他,但脑海里对应的应该是梦中人或者记忆中的别人。
那人是谁?
不知道为什么,不知为何,他意识到令狐芷看的可能是别人时,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甚至还挟裹着莫名其妙的着恼。
“方……子澄?”
“你好像做噩梦了,我不得不叫醒你。”他眸色幽深,语气浅淡。
令狐芷清醒了许多,又回想起了梦中情节,默了好一会儿才问:“是何时辰了?”
方子澄忽然手绕过她肩,又小心地避开她的伤口,将她纳入了怀中。
“三更方过,且睡吧。”
“你……”
“不是喊着要我救你么?”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头顶缓缓响起,“快睡。”
令狐芷受了伤,又流了不少血,哪怕盖着被子,身上都是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