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玺如再次收到云朵儿消息的时候,她正在茶馆品茶,老张慌慌张张的跑了上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小姐,云家那小姐怕是没了。”
墨玺如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掉到了桌子上,茶水蔓延到茶边滴答滴答的往下滴,她的面容却尸毫无波澜,只是扶起茶杯的指尖微微有些颤抖,声音低沉,“你说什么?”
老张弯着腰道,“边境刚刚传来的消息,说是遭到了埋伏,整个军队所剩无几了,严将军也消失了,云家的几个大夫死的死伤的伤,只有一个人断了条胳膊回来了。”
“这事云谦知道吗?”墨玺如站起身走了出去,“欢儿!”
欢儿急匆匆的走过来,她吩咐着要去云府,便急急地往下走,一人拽住了她的胳膊,墨玺如一把扯住他的袖子,语调清淡冷静,可说出的话却让人揪心,“老张说欢儿没了,这丫头一向调皮,我要去告诉云谦,以后不能放她自己随便乱闯荡了,怕是要被她折腾死了。”
姬常秋拥住她慢慢的拍打着她的后背,轻声说道,“不要想太多,找不多说不定还活着。”
墨玺如浑身一颤,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老张惊讶的张了张嘴,就连欢儿也是震惊的看着她,这是墨玺如第一次在这些人面前落泪,无声无息的落泪,她向来是个要强的人,一直像姬常秋一般,遇到所有事都能在谈笑风生见做好,一颦一笑间解决了所有的事情,可如今却突然落了泪,自然是惊了所有人。
姬常秋似是感觉到她的眼泪,拥着她往楼上走去,笑着说道,“抱歉,我不能抱着你走,所以委屈你等下再哭好了。”
墨玺如笑了笑,摸了摸眼泪,转身跟着他上去,重新泡了壶茶,“你大概也是惊讶的吧。”
“女孩子为了好朋友哭泣是天经地义的,我有什么好惊讶的。”窗外忽得暗了下来,有丝丝阴风吹了进来,姬常秋扬手将窗户关上,又倒了杯茶推到墨玺如面前,“这件事,陛下怕是一早就知道了,也拍了常青过去调查这件事,有什么情况他会及时汇报的,你无需太多担心。”
墨玺如点点头没有出声,她刚才那般失态,怕是姬常秋觉察到她跟云朵儿的关系不一般,但是他这人就是这点好,你不想说的事情他不会逼着你去说,更不会去旁敲侧击的,他会在你身后默默的为你处理好你做不到的事情,而且一点也不会让你觉得难堪。
这才是高人的处理问题的方式。
很多时候,人脉怕是就这样得到了。
“陛下怎么想到拍姬二公子去边境,他有经验吗?”墨玺如冷静下来这才发现姬常秋没有给他自己倒水喝,连忙给他倒了杯水塞到他的手里,“你不害怕他出事?”这话一出她便暗地里敲了自己的腿一下,这是问了一句什么,这姬常秋跟姬常青的关系怕是比表面看起来的还要糟糕,她这样问简直就是个白痴问题。
果不其然,姬常秋嘴角一勾,笑了,“怕,我怕他出事。”
墨玺如微微一笑,“说的也是,他要是出了事,怕是相爷就要那你做事了。”
她才不怕得罪姬常秋,也料定他不会恼怒,因为这是注定的事情,全朝堂的人都知道,相爷宠爱二公子胜过大公子,可偏偏这二公子就是个纨绔子弟,做事办事压根及不上姬常秋的十分之一,所以相爷对这两个儿子的感情是纠结的,用这人的时候就喊上姬常秋,要论到宠爱的时候便惦记着二公子,一家子的关系也是复杂的很。
姬常秋摇摇头,“这次是我跟陛下推荐的让他去。”
墨玺如大吃一惊,这大公子的脑子是出了什么问题,竟然将二公子推到了边境,这相爷怕是要火冒三丈的冲着他使劲了,想到这儿墨玺如俯身过去掀开他的衣袖,抓着他的胳膊看了看,还要掀开他的衣襟,被姬常秋抓住手腕,笑着问道,“再看下去怕是要负责了,玺如。”
“我是怕你这个大公子弱不禁风的,这几棍子下去不得半条命去。”墨玺如任由他拽着自己的手腕,顺势又给他切了切脉象,“恢复的还算不错,对了,我上次跟你提过的事情,你可跟你那老大夫说了。”
姬常秋把玩着她的手说道,“说了,他想抽空见见你,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墨玺如看着他的脸庞,垂眸一笑,“怕是不行了,我已经答应了彦青主持,过段时间要去礼佛。”
“你倒是虔诚,这法华寺就要成你家了。”姬常秋重重的挠了一下她的手心,“你不单单是过去礼佛吧,怕是又有什么事情了。”
墨玺如咦了一声,装作惊讶的样子,“你怎么知道,是不是又让清风跟踪我。”
姬常秋松开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女孩子家就要好好的在家学学刺绣,四书五经,以后还能嫁个好人家。”
墨玺如呀的一声,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好端端的怎么又说胡话?”
“哈哈哈,”姬常秋哈哈大笑,“怕是你根本做不到啊。”
边境等姬常青率领救援大军过去的时候,到处火光蔓延,满山的尸体,草木都染上了血迹,斑驳的看的人心慌慌,他更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之前便一直嚷着让严铮带他去边境战场上杀敌一番,好回来跟姬常秋耀武扬威,说他比姬常秋强,起码去了战场,而他连战场都没去过,算什么男子汉。
可真到了这边境,见到这漫山遍野的尸体,小河被血液冲洗成了血河,沿着山沟往下流去,他哆嗦着喊道,“去看看有没有活着的!尤其是严铮!”
随行的将士是严铮的部下,见姬常青这唯唯诺诺的样子,当即心生怒怨,转身喊道,“将士们,我们严将军如今不知是死是活,今天,就算是死的,也要找到尸体,活的也要将他救回去!”
众将士早已被眼前的模样激怒,士气冲天,嗷了一嗓子后便安营扎寨,分散了一些人去寻找。
半个月后消息传到了京城,严铮怕是牺牲了,而他带领的大军收到了偷袭,怕是军队里出现了叛徒,才让他们遭遇伏击,好在严铮的能力在那里摆着,率领众人一同奋力杀敌,以少胜多,但死伤惨重,十万大军不到十分之一的人回来了。
墨玺如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在法华寺了。
她紧紧地攥着手里的字条,夜已深,她还坐在外面,欢儿担忧的看着她,小声喊道,“小姐莫要太过悲伤,小心伤了身子。”
“欢儿,你说那日我要是拦着朵儿,是不是她就不会出这样的事,而是乖乖的在云府帮着云谦分担事物。”墨玺如缓缓地站起来,走到大殿跪了下来,看着佛像默默地不说话,就这样跪了一个时辰,彦青主持来全说了她一番,墨玺如无动于衷,便叹了口气,走开了。
她不知道跪了多久,久到她把自己到到这里来后发生的事情都想了一遍,这才发现,自己当初信誓旦旦的说着不参与朝堂之事,不会给人看病的话,她一个都没有实现,反而越陷越深。
大殿外忽得传来一声响动,她以为是欢儿,便说道,“你放心,我没事,先去睡吧。”
“墨姐姐,是我。”
墨玺如猛地回头看去,只见一人身披黑衣,带着黑色顶帽,见她回头慢慢的掀开蒙纱,正是云朵儿,她起身走过去,上下打量了云朵儿一番,蹙眉问道,“你怎么会这样了?”
云朵儿红了眼眶,紧紧地拽着她的手道,“求姐姐救救严铮。”
墨玺如心猛地一跳,四下看了看,低声说道,“严铮还活着?”
云朵儿点点头,抱住她在她耳畔低声,“严铮说大军里有奸细,正在私下寻找他的下落,我们不能回京,便想到了姐姐,墨府的家丁说你到了法华寺了,我便来了。”
“别说那么多了,严铮呢?”墨玺如拉开云朵儿替她擦了擦泪水,“你来的时候有人看见了吗?”
云朵儿跟着她慢慢向外走,“彦青主持不知道在寺外做什么,看见我便将我引了进来。”
严铮已经被彦青主持安置到了后院的禅房,他胸前后背都受了伤,目前昏迷不醒高烧不退,墨玺如切了切脉,怕是失血过多,伤口虽然经过了简单的处理,但是已经发炎,有了浓水,她需要重新处理。
墨玺如转身份吩咐道,“你去打盆热水来,然后去找个蜡烛,越快越好。”云朵儿小跑着去了。墨玺如这才束了束袖子,拿着剪刀将那些已经脏兮兮的布条剪开,有些已经粘住了皮肉,她处理起来有些费劲,严铮怕是疼醒了,猛地拽住她的胳膊,挣扎着摇起来,墨玺如按住他,轻声说道,“是我,墨玺如。”
严铮定睛一看,松了一口气,四下看了看,又立刻紧张起来,“四小姐,你可看见朵儿了,她在哪里?”
“她去打水了,一会儿便来了,你先躺下,我替你看看伤口的情况。”
严铮怕自己再昏睡过去,便强忍着痛,断断续续的说道,“还请小姐帮我捎信给大公子,说我在这里,我有事情要告诉他。”
墨玺如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他过段日子会过来。”
“那就好,那就好。”严铮躺了下来,迷迷糊糊的说了句什么便又昏了过去。
墨玺如处理好布条后起身开门,便看见欢儿站在门口,她冷冷的问道,“你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欢儿伸着脖子往里面看了看,“小姐,那里面的人是谁啊?”
“不该问的事情就不要问。”墨玺如跨出一步将她逼退一步,“欢儿,我待你的好是不是就是不如父亲给你的多。”
欢儿嗖的跪下,哭着说道,“小姐这是哪里话,欢儿自从跟着小姐后就一直忠心耿耿,没有做对不起小姐的事情啊!”
墨玺如点点头,看了看指甲,“你是没有做伤害我的事,但是你将我的行踪,见过什么样的人都告诉父亲,就是对我不忠,不要跟我说,我是父亲的女儿,但是我做事有我做事的理由,不需要事事都跟他回报,你可懂得?”
欢儿眨了眨眼睛,跪着向前扯住她的裙摆,“小姐,这是要赶我走吗?”
“你若是还愿意跟着我,便跟着我,但是父亲那里,你知道怎么做吗?”墨玺如蹲下身扶她起来,“你可知道?”
欢儿连忙点头,墨玺如笑了笑,拿起手帕替她擦了擦眼泪,“好了别哭了,天一亮你便去帮我将这封信送下山去,那里自然有人接应。”
欢儿摸了摸眼泪转身离去,云朵儿这才现身,“墨姐姐是觉得欢儿可疑?”
“她只是效忠于父亲,我不想日后的一举一动都在父亲的眼皮底下,所以才这般对她的。”墨玺如拍拍手,“好了,我们去看看你的情郎。”
严铮的伤口已经被清洗干净,接下来便是将伤口缝合,虽说已经有些愈合,但是愈合的并不好,墨玺如将他的伤口重新包扎了一番后,然后写了几幅药方,“有外用的,有内服的,你让小和尚下山去抓,然后给他喝,看看他的烧能不能退了。”
两个人忙活一番后有些累,墨玺如安顿好两人后便爬回去休息,她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便觉得有些疲惫了,寻思着回去睡个觉。
朦胧间有人摸自己的脸,她睁开眼睛,微微一笑,“你来了。”
那人低沉的声音犹如古琴,“是,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