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床底下。
有一个女人蜷缩在里面,她面容憔悴,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非常骇人。
见我和老肥盯着她看,身子更是抖得厉害,连同整张床也跟着抖动,发出咯吱咯吱怪响声。
“这哪里是女鬼?分明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只是这个女人状态好像有些不对劲,衣裳破烂不说,整个人也糟蹋得很,房间内充斥着尿酸屎臭味,全都是从这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一个不洗澡,不收拾的疯女人,看她半花白的头发,少说也有五十来岁了,身体骨瘦嶙峋。
“妈的,原来是个疯癫婆娘,吓老子一大跳。”老肥吐了一口唾液,骂骂咧咧。
这种人我们都见过,或患精神病,或残废,被家人抛弃,或者寻不到归家的路,平时在街边垃圾池游荡,俗称流浪汉。
当然,眼前这个是女的。
我实在想不明白,这么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为何会来到此处?她在这里待多久了?竟然没有饿死,也是个奇迹。
“臭婆娘,给老子出来!”
此时,胖子用猎枪敲击着床板,想将蜷缩在床底下的疯女人赶出来。
疯女人吓得缩到了最深处,声音怯嚅,甚是可怜。
我将老肥拦住,瞪了他一眼说:“你对她那么凶干什么?这房子是人家的地盘,对她来说,我们就是不速之客。”
老肥撇了撇嘴,不服气道:“老衍,你可怜这疯女人?你要知道这种人是没人性没理智的啊,别看他们可怜,疯起来时杀人放火什么都不管。”
“每个人都有父母和亲人,这个世界上不论贫穷贵贱,到头来终究不过一捧黄土,你嫌弃她脏,我倒觉得她比这世上许多衣冠堂皇的人要干净。”
我叹了一口气,对于疯女人现在的状况,我深有体会,因为流浪的那几年,我也曾被人轻视,唾弃过。
老肥一怔,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见我神情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将被老肥踹倒的木门抬起,摆落在一旁,然后和老肥对了个眼神,两人轻轻退出了房间。
不知道为何看到疯女人之后,我的心情很是沉重。
离开破屋,在山坳内转了一个弯,皮肤医院的大门出现在面前,铁架子半遮掩着,爬满了岁月的痕迹。
门里面是一个院子,院子中生长着数棵苍劲老松,地上铺着厚厚一层红黄色的松针,看起来倒是不太荒凉,但却让人觉得很萧索。
推开铁门走进去,左手边是一栋高瓦大屋,青砖砌成,屋子正中央悬着一条怀抱粗的红梁木。
大厅处之上有一块简陋的木牌匾,上面用金色油漆渡着三个大字——长青观!
非常简陋的一座道观,正厅上只有一尊天师神像,神像前香炉内燃烧着一炷香,还有两根蜡烛。
那缭绕在屋子内的烟雾告诉我们,此处还有人留守。
老肥进观后,便四处打量,寻那长青道人,但屋子内寂静,连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我看这情况,心中已经知晓,那些天师府的人绝对不会住在这里,因为如此简陋的地方,配不上他们显赫的身份。
不过,看场中布置,我倒是对那长青道人升起了一丝好感,看来他虽然是天师府的人,但自身修养还是挺好的。
不然,一般有些本事的人,哪里会住这种鬼地方?
而长青道人的本事毋庸置疑,不然身上也不会佩戴着斋蘸法师剑。
“那守观的牛鼻子老道去哪里了?”老肥见观内无人,一脸不爽。
“估计是有事出去了吧。”
我应了一声,随后捐了香油钱,在功德薄上写了自己的和老肥的名字,上香祭拜天师神像。
祭拜完之后,老肥指了指神像之后的一个木箱子说:“老衍,你不觉得奇怪吗?天师神像背后的木箱子像是棺材一样,看起来闷吓人的。”
我早就觉得那木箱子怪异,半米高的木箱,上了锁扣,摆放在神像之后很是显眼,也不知道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东西?需要和神像一起供奉起来。
这木箱子怎么看都觉得别扭,那种感觉就像它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老肥好奇心大盛说:“趁着牛鼻子不在,要不我们打开瞧瞧?说不定里面藏有什么宝贝呢。”
我将他拦住道:“这样不好,箱子都已经上锁了,怎么打开?”
“无量天尊,想不到两位小友今天这么有雅兴,造访我这小小的长青观。”
就在我和老肥蠢蠢欲动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这声音太突然了,我和老肥同时一惊,转身看时,发现长青道人不知道怎么出现的,此时站在门外,正笑吟吟地看着我们。
我和老肥被他看得有些心虚。
老肥沉着脸一脸不爽道:“我说牛鼻子老道,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吓死咱哥俩了。”
老肥性格大大咧咧,居然当着长青道人喊人家牛鼻子老道,我觉得不妥,刚要纠正他的错误,长青道人开口了。
“两位小友来寻老道不知道所为何事?”
看来他没有介意老肥对他的称呼,我沉吟一会儿,随后抬头看他道:“我来找天师府陆暨,他无缘无故闯入天堂山,杀害十几名村民,希望他能给我一个解释。”
我没有隐瞒,将此来的目的说出来。
“哦?原来不是来寻老道的。”长青道人脸上笑容不减说:“要找小天师,两位小兄弟可是来错地方啦。他和几位道门长老这段时间都住在镇子上,并不在本观之内,至于那些村民的死因,老道也听说了。”
“他们被妖魔附身,小天师行侠仗义,拔剑除妖,此事莫非有什么不妥?”
我见这长青道人说话条条框框的,一副江湖口吻,心中很不爽道:“你们只知道除妖,难道就不知道那是十几条鲜活的性命吗?他们只是被邪祟控制了身体,本身还活着,都是娘生爹养,这样草芥人命,难道你们心中没有一丝丝愧疚吗?”
“无量天尊,小友说得是,此事小天师确实做得过分了点。但他的出发点是好的,毕竟此事闹大了,对任何人也没有好处。”
长青道人看着我,眼中有神光:“两位小友看来对小天师的做法很不满,但他地位超然,所做之事自然有其深意,不是我们这等人能揣测的。况且此事连黎队长也没有追究,甚至嘉奖勉励,我看你们还是算了吧?”
“牛鼻子老道,你什么意思?”
老肥听了顿时怒道:“你是说凭我们两个人的身份,要找那狗屁小天师讨个说法还不够格?”
长青道人摇头道:“不是!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些村民已经死了,讨说法不过是逞一时之勇,毫无意义,不如坐下来和老道一起吃个斋饭。
“天师府的小天师,还有几位长老,他们千里迢迢来这里,是为了天堂山上的天师剑吧?”我冷笑问道。
“天师府重宝,不容有失!”长青道人点头,正色道。
“这么多天了,他们为什么还没有行动?”我问。
“自然还有其他事情,老道是天师府无关紧要的人物,对于此事并不太清楚,不过我好像听他们说,年后三月三要在天堂山之上举行论道大会,届时,天下名人聚集天堂之巅,定然非常热闹。”
“论道大会?还在天堂山举办?”
我和老肥大惊,这么大一件事情我们两个居然不知道,天师府的人到底要干什么?
我心中很是愤怒,天堂山本来是自己管辖的地方,他们实在是欺人太甚,居然要在我的地盘办什么狗屁论道大会,居然不通知我,他们将我当成了什么?一个跳梁小丑?
确实,或许我在他们眼中真的就是这么一个跳梁小丑。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我喝问长青道人,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件事或许与静梅还有双头恶龙的冤魂有关,甚至关乎到自己的身世。
长青道人摇了摇头,说了一句让我和老肥听了想要打人的话。
“老道不知晓!”
我一连深呼吸数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随后招呼老肥离开。
既然问不出什么,我不打算再在此地停留下去了,这么重要事不知道静梅知不知道?我必须得要通知她早做防范,天师府的人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不过好在离三月三还要相当长一段时间,时间很充足。
出门时,长青道人忽然将我们喊住:“两位小友难道就这样走了?不吃一顿斋饭?”
“对不起,肥哥我吃荤的,不稀罕你的斋饭。”老肥一脸不爽回应道。
“还是留下来吧,今晚老道便要走了,说来我与你们也算是有缘,何不送我最后一程?”
“你要走?去哪里?”我诧异地问。
“今晚有人要杀我!”
长青道人叹了一口,脸上露出一丝痛苦无奈之色:“说起来也是我对不起她,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是谁要杀你?”我吃惊再次问道。
“要杀我的人,你们也认识。”
“我认识的人当中,好像没有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杀得了你吧?”我冷笑不信道。
“不,她要杀我,我是不会反抗的,因为我对不起她。”长青道人神情萧索,看起来竟然有些可怜。
“那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你?”老肥问。
“等她今晚来了,你们自然会见到。”
长青道人说着没有再理会我们,转身进入灶房内,真的就开始准备斋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