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桥底下的水有些深,但对于我来说并不算得什么。
游到对岸,我一刻也不敢耽搁,将女人从水中拖上岸。
只是,当我的手触碰到她冰冷的身体时,心中立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身体冰冷,四肢僵硬,皮肤没有弹、性。
她……已经没有生命征兆。
且,这种情况……怕已死去相当长一段时间。
最重要的是,这女人衣衫不遮体,手脚被一根麻绳捆着,扭曲在身后,呈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
显然,这个女人并不是正常溺水而亡,也不是自杀,因为她根本就不可能如此这般自缚手脚。
眼前的情景有些骇人,即便是经历过大场面的我,背脊骨也忍不住发凉,全身汗毛倒立。
深吸一口气,稍微平缓心情,我弯腰将女人的身子翻转过来,让其仰面朝上。
看清她的容貌时,心中不禁又是一惊。
她看起来非常年轻,二十出头左右,长发柔顺,只是五官扭曲不成人样,露出一个狰狞,恐惧的表情,嘴巴被人用布条塞着。
她的双眼圆瞪着,瞳孔早已涣散,但那种狰狞怨恨之意却是那么明显。
她太年轻了,看表情,其临死之际定是经历了大恐惧。
我环顾四周,在河边的芦苇丛中发现不少从女人身上撕下来的碎布条。
看到这个场景,我心中已明大概。
不用想,她定是被恶人所害,杀人抛尸于此。
女尸衣衫不整,我本不宜细看,但眼光瞥间,却发现她身体上有东西吸附着,数量不在少数。
细看才发现,那些吸附在其体表上的东西竟是一只只拇指粗的水螺。
其手臂、脖子、大腿都有水螺吸附着,密密麻麻数量不知道有多少。
本来河中有水螺这并不奇怪,但这些水螺竟爬到女尸的身体上,这就令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了。
捆女尸的麻绳上有红斑油漆,这绳子应是与抬棺木一起放在石桥底下的,上面沾染的红漆应该就是棺材的油漆。
看到这里,我就不由得想起昨天傍晚在石桥之上遇到驼子的情景。
那驼子说要去接读大学的女儿回家,但最后并没有接回来,为此昨晚深夜他们两夫妻还大吵了一顿……
莫非……眼前这具女尸就是那驼子的女儿?
她昨晚并不是没有回来,而是回来的时候,被人害死了?
杀人凶手到底是谁?竟然这么没有人性,用这种惨绝人寰的手段,对付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
就在我猜测,心中震撼不已之际,忽听到石桥之上传来脚步声。
我心中一惊,立马回过神来抬头朝石桥上望去。
只见那驼子不知道何时站在桥上,此时正扶着桥栏,附身前倾,眼睛微闭,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他就那样看着我,眼神阴霾,表情有些扭曲。
“那个……”
看到驼子可怕的眼神,我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股恐惧,张口刚要解释,没料驼子却是将身子缩了回去。
再然后,我就听到他在上面声嘶力竭的喊了起来:“快来人啊!杀人啦!”
“我的女儿被人杀了,快来人啊!”
我听到他叫喊声,整个人先是一怔,直至听到一阵阵吆喝之声传来,我才猛然间回过神来。
“糟糕,这次误会可大了!”
出于心理作用,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赶紧逃走,并且我的身体已经在行动。
跳入水中,手忙脚乱地游到对岸,疯一般地爬上岸,撒腿狂奔。
其实我本不应该逃跑,因为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我害的。但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奇怪,在惶恐慌乱的情况下,我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而这个错误的选择,差一点让自己小命丢掉。
身后的动静非常大,匆匆回头一瞥,只见无数村民在石桥那端,手持棍棒、柴刀或锅瓢,呐喊着,敲打着朝我追来。
面对如此景象,我心中更加慌乱不安,脚下速度加快。
然而令我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就在我转头回望的瞬间,一个人突然无声无息地拦住了我的去路。
此人正是驼子,他手中拿着一根手臂粗的木棒,狰狞着,毫不犹豫地朝我脑袋砸下。
他出现得太突然,以至于我根本来不及反应,便感觉额头一痛,骨头好像都被敲碎了,紧接着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席卷脑海。
最后,天旋地转下,我两眼一闭,彻底失去了意识。
其实以我的身体素质,普通人想将自己敲晕还是有些难度的,但对方是大力佬,其力气比普通人要大得多。
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我的意识渐渐苏醒,还没有睁开眼睛,便感觉额头传来一阵阵炸裂的疼痛,两耳嗡嗡响着,沉重非常。
驼子那一棒、子,对我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虽然苏醒,但神志意识还是有些模糊不清。
直到过了好几分钟,我才勉强能睁开眼睛。
眼睛非常沉重,像是被什么东西黏糊着,应该是从我额头上留下来的鲜血。
睁眼时,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簇簇火把,在我周围密密麻麻的围绕着许多人,看不清楚他们的面容,因为脑部所受伤害太大,看到的景物都带着重影。
他们指着我谩骂,更有人用棍棒打在我身上,有人吐口水,有人扔石头……
而我自己被人用绳索绑在一根木桩上,旁边有一具棺材,棺材没有掩上盖子,可见里面躺着一具女尸。
棺材旁边一对老年夫妻正悲凄大哭着,虽然看不清,但那男的身形实在太好认了。
他们正是驼子夫妇,而棺材里面的,应该就是之前我在石桥下看到的那具女尸。
我猜对了,这被人害死在桥底下的女人就是驼子的女儿。
之前眼前这阵仗,他们显然是将我当成了杀人凶手。
脑部的伤害令我的思考能力下降,连开口说话都难,甚至连周围那些的骂声也听不真切。
天是黑色的。
期间我又昏迷了几次,一直持续到深夜,人群才散去大半,但仍有大半留在原地。
之后,我就看到一群身穿怪异服侍的人围绕我和那具棺材走动,其中有一个人很像是二爷。
他们有的拿着锣鼓,有的拿着笛子,口中念叨着听不清的经文咒语,显然正在给死者超度。
只是他们给死者超度,为何要将我包括在内?
面对这一切,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无能为力,因为我此刻实在是太虚弱了。
这场法事并没有像在天堂山为黎国风办丧事那般持续那么久,仅过两三个小时便结束。
锣鼓声停歇,但哭声震天。
在悲凄的哭声下,我被人从木架子上解下来,然后被抬入棺材内。
这棺材正是之前盛敛女尸的棺材,但令我奇怪的是女尸并没有在里面。
就在我疑惑之际,忽然眼睛一黑,接着感觉身体一重,有人压、在了我身体上面,确切的来说是一具女尸。
瞬间,我立即就明了,自己这是在给女尸垫底陪葬。
可……他们怎么敢如此?
先不说自己并不是真正杀害女尸的凶手,就算是凶手,他们也无权做这种事啊?
现在是法治社会,他们居然敢行活人陪葬之事,难道就不怕法律的制裁吗?
一时间我心中惶恐、不安、焦急、惊惧……
但我此时身上还有绳索捆着,加上棺材内空间狭窄,冰冷的女尸又垫在上面,根本就难以挣动分毫。
最后,棺盖被人合上,在棺盖合上的瞬间,我隐隐听到一个声音说让我不要着急,他会来救我……
但我此时心情慌乱,意识迷乱,哪里听得清?
只知道说这话的,似乎是二爷……
咯吱!咯吱……
不久后,我感觉自己所在的棺材被人抬了起来,摇晃下,身上所压着的女尸越来越沉重。
自天堂秘境出来之后,我的胆子肥了不少,此刻倒是不太害怕身上的这具冰冷女尸,害怕的是那些人真的将自己给活埋了。
我实在想不明白,在法治如此严厉的社会下,这些村民竟然还敢行如此荒唐之事。
不说他们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就算我真的是杀人凶手,也应该报警处理啊?
此刻的自己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人若倒霉连喝口凉水都塞牙……
在我忐忑的心情下,棺材并没有被抬多远,随后我听到了一声巨大的水响声,有水浪拍打在棺身上,随波逐流。
几分钟后,我才明白自己和女尸被那些村民给扔到龙涎河中。
据传,在外横死之人,是不能够进家门的。
特别溺水而死之人,可进行水葬,就是将尸体连同棺材沉入水底。若是寻不着溺死之人的尸体,也要将寿材沉入水底,给亡魂一个栖息之处,防止冤魂上岸发难……
当然这些都是迷信的说法,但农村人思想不开化,所接受的文化程度低,况且是先人留下来的规矩,渐渐形成习俗,很多地方都信守着这种虚无缥缈的说法。
天堂水库虽有守山人镇守着,但这些年来还是有不少人不听劝告,下水库游泳或扑鱼,溺亡过不少人,水库底下也不知道沉了多少具棺材。
后来为了防止再有此类事件发生,老头子便编造谎言说水库中有水鬼存在,抓下水之人找替身的流言。
这是善意的谎言,后来敢下水库的人真的少了许多,再加上前段时间发生走蛟事件,许多村民都亲眼目睹走蛟的威势,更是少人敢接近林场水库。
当然……或许老头子说的并不是单纯的谎言……水鬼可能真的存在。
我猜测:龙逸村的村民应该认定是我害死了驼子的女儿,这女人身子被人玷污,惨死河底,定然怨气冲天。
为了安抚亡魂,他们让我给女尸垫底,沉入河中,以求平安。
只是……我并不是杀人凶手啊,若女尸真的尸变或变成水鬼,定会上岸害人,寻找凶手。
甚至……我若因此而死,可能也会变成水鬼吧……
听二爷说,人死后成怨魂并不能保留生前记忆,有的只有无尽的怨气支配,除非特别深刻之事,比如杀死自己的凶手……
即便强如静梅,她死后也忘掉了一些事情,仅保留部分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