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几道人影如流星般划过青峰山上方的天空,落在山谷中唯一的一处平地上。然后便各自盘膝而坐,毫不在乎山坡密林中的重重杀机。
朝阳冉冉升起,温和的晨光投射到西边的山峰上,林木皆成金黄一片。
辰时已到,比试的时间也就到了。
又有几道人影迎着朝阳的晨光疾掠而至。一身金黄色的衣衫,显得更加刺眼。
先来的祁志明和希、小龙、三山居士,待后来的那几人落地后,便缓缓起身,看向对面。
兴国冲着祁志明抱拳说道:“祁先生久等了。我是兴国,新任保皇一族的族长。师兄因为律下不严,以至于造成了许多误会,已经辞去族长职位,闭门思过了。”
祁志明还礼道:“族长很忙吧?多谢百忙之中前来相见。事情的原由想必族长都清楚了吧?如果还不清楚,那我再说一遍。”
“保皇一族的两位弟子在我去探望张老将军时,让我交出什么美人鱼,不然德高望重的职位不保,还要抓捕他的家人。另外,我不交出美人鱼,便要杀了我。我很害怕,不敢得罪你们名门大派,不敢杀人。可任是哪个男人也不会交出自己的老婆吧?族长你会吗?气不过就打起来了,不杀他俩不足以平愤,只好脱光衣服给他们个警告。同时约定不杀小孩子,只找他们家的大人,一对一在青峰山说明白了。”
“你们来了七八个高手,也不谈事,也不讲理,二话不说就上来开战,差点把我给打死。抓了这几个人,你们又派四个护法打上门来,换做族长能忍吗?是不是也该抓了吧?”
“我害怕了,让信一把他的徒子徒孙都带走。咱惹不起,可应该能躲得起吧?但你们又杀上门去,给灭门了!旁门左道都干不出这样的事来吧?传承了几千年的名门大派却干下了这等人神共愤的事来。恃强凌弱对吧?今日我祁志明与你们一对一比试。死!也要出了这口气。不死便要讨还这个公道,谁都不能一手遮天。辞去族长,闭门思过就完事了?”
兴国再次抱拳说道:“是我们的错!但祁先生以本领高低来复仇,也是太偏激了吧?我们已经严令弟子修身自律,该罚的罚了。祁先生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们能做到的,必定会让祁先生满意。”
兴国身为族长,如此低姿态,已经让族人很不服气了,还要祁志明再提要求?这可是窝囊到家了。但兴国身后的十几人,无一不是重量级的人物,那些人不说话,可轮到他们这些人呢?
祁志明也很意外,想不到这新族长如此有诚意,想了一下说道:“放了你们抓到的信一和一干人等,我杀了抓到的人,给他们被杀的人来偿命。以后井水不犯河水,这事就了结了。”
兴国沉声说道:“信一他们已经放走了,也自由了,可能一会就能到来。十二护法同气连枝,那四位护法生死未卜。六位护法一怒之下是有些行为过激,也该死。我们愿意换取六位护法的性命,祁先生开个条件吧。只要我们能接受最好,尽量避免这一战。毕竟刀剑无眼,伤到谁都不好,恩恩怨怨永无休止。”
祁志明本想说:“那就等信一过来再说吧。”这是信一就带着飞行器过来了。
飞行器还没降落,信一就直接跳了下来。半空中扭转身体,“唰”地一下落在祁志明身后,一下跪倒在地:“师父,弟子无能,门中弟子被屠杀殆尽,今日又累师父涉险,弟子愧对师父的教诲。”
祁志明冷冷地说道:“信一,站起来。冤有头,债有主。杀害你门中弟子的是他们保皇一族的六位护法,已经抓住了,要杀要剐都由你。现在我要与那六位护法的师父打一场,你先退后,好好调息一番。”
兴国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祁先生好魄力!我再三为避免争斗而一味地示弱,并非族中无人,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影响到国计民生。祁先生也是国家军人,怎么就不能为大局考虑呢?你祁先生可以不问国事,躲起来独自修行,可十几亿的黎民百姓是无辜的。十几位护法可是抵御外敌的利器,杀了他们,你祁先生派人来坐阵吗?那样你就杀了吧!”
这兴国很厉害,一下子就抓住了祁志明的家国情怀,私人恩怨与之相比当然是微不足道了。
祁志明冷哼一声:“哼,这就大义凛然了?信一不是中了你们的埋伏,凭你们的六位护法能制住他?这是一块玉佩,有大事发生,捏碎就行,到时自会有人给你们处理。但也别整天来烦,一年两次。请那六位护法的师父现身吧?这次真是私人恩怨了,不管那位前辈是否现身,那六位护法是必须偿命的。一对一比试,由信一开始。剩下的我来,三局两胜还是怎么说?”
祁志明这是为给信一一个出气的机会。被人家灭了宗门,传承千年由此断了,不气疯了才怪。这口气不是杀了那六位护法就能出得了的。被俘之后的耻辱,也必须今日一战才能洗刷,不然郁郁寡欢,早晚会憋屈死。
兴国回头看了老族长一眼,老族长点点头。
祁志明扫视了一眼兴国后面的那些人一眼。
只见男男女女的都有,高矮俊丑各有不同。唯独一位中年男子和一位尼姑打扮的妇人最为显眼,气质超然,这两人应该是劲敌了。另有两位老者,不显山不露水,看不出本领高低。
“祁先生,本领和修炼有多种多样,阵法和打斗之外还有别的功夫,咱们挨个比试。祁先生那边有五人,咱们这边也出五人,不占祁先生的便宜。阵法为一场,武功为一场,轻功、暗器归为一场,炼丹服药包括用毒为一场。祁先生来自东海之滨,水下功夫应该很擅长,也为一场,如何?既然祁先生苦苦相逼,咱们也只有勉强应战了,希望点到为止,不要伤及人命。”兴国真诚地说道。
祁志明对这位新族长顿生好感,微微一笑:“族长说了内容,那先后次序可否由我们来调整?”
兴国大方地说道:“当然,请祁先生指明比试什么就行,咱们奉陪。”
祁志明腹诽不已,这跟流氓打架没什么区别,谁的拳头硬,谁就有理。奶奶的,不让信一出了这口气是不能算完的。
“信一,第一场,你去比试轻功暗器,身体还行吗?别太勉强了!”
信一深施一礼:“多谢师父,弟子无恙!”
对方出来一位中年黄须汉子,高矮胖瘦都差不多是一样的。对方也不说话,抱了一下拳,猛然失去了身影。这等身法,比三山居士也不差。
信一脚尖沾地,密密麻麻地暗器在脚下交叉飞过。信一本就怒火攻心,现在又被偷袭。登时祭出剑阵,齐齐地向那黄须汉子罩去。
那人急速打出暗器,应对铺天盖地而来的灵木剑阵。只听到一阵噼里啪啦地声响,暗器被绞成碎末。那人大惊,急速而遁,可灵木剑又齐刷刷地对他疾射而来。再返身时,铁梭无声而至,招架已经来不及。铁梭避开了前心自后心穿过,威势依然不减,直到信一招手收回。
这一切发生在刹那间,黄须汉子的尸体到底,鲜血仍喷涌而出,说明这一切都是真实而残酷的,但双方都没人说话。
“希兄和他们中的一人比试水下功夫。三山居士和他们比试炼丹服药。我和你们比试武功,大家同步进行,族长看可以吗?”祁志明平静地问道。
兴国知道信一是祁志明的徒弟,更知道信一以前的本领只是个三流门派的门主而已。但想不到信一的本领能高到这种程度,几个照面就杀了一个成名已久的人物。隐隐感觉到不是猛龙不过江,再比下去也是凶多吉少了。可箭在弦,不得不发,还有杀手锏没有使呢。只要最后重创了祁志明,让他知难而退就行了。
希和一人拱了拱手,先后去了海洋。
三山居士空前地自信,招呼一人去了旁边。
人们的全部注意力,还是全放在了主场上。
对面走过来那位气质超然的中年男子,“我叫兴邦,听说你很厉害。以武会友,于他事无关。别人叫我武痴,我也只知道练武。我用剑,你用什么兵器?你来自东海,这里我是主场,你先出手。”
祁志明最大的缺点就是听不得别人的好话,真诚地笑道:“前辈,我也用剑。只不过是初学乍练,班门弄斧先舞一段,请前辈指教。”祁志明说完,神兵飞出,凝立面前,“倏”地一下,剑尖对着兴邦,剑芒暴突,犹如毒蛇吐信。一下子又剑舞长空,游龙般疾快旋转,半空中形成一幅八卦图案缓缓罩下。剑芒化作虚影,笼罩在兴邦的周围。
兴邦身为第一剑客,却也辨不清虚实。感觉只要这八卦再落下一寸,自己就会被万剑穿心,逃无可逃,避无可避。脸色由红转白,汗如雨下,急怒之下,一抖长剑,剑身寸寸断裂,碎剑急迎而上。一阵切金断玉之声过后,连铁粉也没落下。
祁志明收起神兵,静静地看着兴邦,一言不发。
兴邦呆若木鸡,愣了一会儿,钦佩地问道:“你这是剑阵。以气弩剑,也只能施展片刻。你是怎么做到的?单以内力是不能支撑的。”
祁志明摇摇头笑道:“这是神兵之力,晚辈侥幸而已。有剑无剑都一样,无形胜有形,又何必拘泥于是否握在手中?前辈愿意探讨,去东海找我,拿这块玉佩,捏碎即可。”
兴邦接过玉佩,仔细看了起来,喜不自胜地退了回去。
一个阴沉沉地声音传了过来:“嘿嘿,小子,你还真能收买人心。能蛊惑老夫吗?咱们斗阵定胜负。你输了,放了老夫的六个徒弟,老夫也不杀你,怎样?”
祁志明眼神一凝,“你徒弟的阵法不错,可也是趁人不备,偷袭而已。我本该亲手杀了你的,但信一与你有血海深仇,就让他杀了你吧,也好化解他的戾气,多谢你上来送死。”
一个阴沉沉的老道出现在眼前,消瘦的小脸如树皮,沟壑纵横。斜楞着三角眼,薄唇阔嘴,挂着一幅阴阳怪气的面孔。身材瘦高,像竹竿。
信一气红了眼,直直地盯着瘦道士。
祁志明低声说道:“这家伙很可能是伤了我师父那人的后代或徒弟徒孙。阵法上不要纠缠,多设几层阵法,把他引入三杀阵,杀了他。”
信一重重地点点头,几步走向那瘦道士,狠狠地说道:“以阵破阵还是你来破我的阵?你要布阵就不必了,杀你没有多麻烦的。”
瘦道士嘿嘿笑道:“老夫几个不成器的徒弟都能杀光你的门人弟子,还活抓了你。现在还敢大言不惭地要和老夫斗阵,你想怎么死?”
信一身形一闪,不再斗嘴,飞快疾转,布起阵来。
瘦道士看了一会儿信一布下的几个阵法,嘿嘿笑着,身形急转,晃了几晃,就直扑信一而去。双臂张开,双掌成爪,两脚提起,如苍蝇搏兔,迎头击下。引来保皇一族的几声喝彩,这是他的成名绝技。
信一大惊之下,不敢抵挡,只好滚地而退,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鹰王快退!这是陷阱。”后面保皇一族纷纷大喊。
瘦道士知道情况不妙,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想把身体后撤。
信一哪里还容得瘦道士退出去?双掌齐出,猛力击向瘦道士。
这时,保皇一族窜出几道身影,疾扑向信一。
后面兴国急声喊道:“不可,快回来,快回来!”
晚了!祁志明的利刃在眼神一凝的那一刻,已经把扑向信一的几人齐腰而断,血腥到不忍目睹。然后手握神兵,伸剑一指,阴森森地说道:“以多胜少也无妨!今日我们兄弟死一个!全部人都得陪葬,逃走了一个,我祁志明自刎在此,绝不食言。现在你们就可以跑了。跑出去一个算一个,包括山上那些人。”
“兄弟厉害!愚兄回来了。”
“小辈狂妄!”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祁志明理都不理,只看向信一和瘦道士的方向。见信一已经把瘦道士诱入了三杀阵,这才看向吆喝的方向。
一位童颜鹤发的老者急步走了出来,瞪着祁志明呵斥道:“狂妄小辈,今日老夫教训教训你。”
祁志明看向兴国。
兴国也很尴尬,陪着笑脸说道:“钟先生脾气有些急躁,祁先生莫怪。我替钟先生道歉。”
信一那边已经雷雨交加了。
小龙不等祁志明说话,就发现了山林中蠢蠢欲动的人群,说了声:“那些人由兄弟来应付,祁兄只管这里就行。”
“三山居士,胜负已定,别玩了,快些回来。”祁志明刚喊完。三山居士便拖着一件衣服跑了过来,对希变魔术般地展现着自己的收获。
希哪里还顾得上去理他。
瘦道士凄厉地呼喊,令人色变,却助长了这位钟先生的凶性,喊叫着向前冲来。
祁志明冷冷地说道:“希兄,只要谁过了这个线,立刻杀了。”
兴国为了阻挡那位钟先生过来送死,已经展开连环掌,把钟先生逼了回去。掌法之精妙,让祁志明大开眼界。
钟先生兀自大骂不已,说话很是难听,辱及了父母妻儿。
瘦道士无声无息了,信一也回来了。听到钟先生还在咒骂着祁志明,冷笑一声:“族长,让钟先生过来。信一三招杀了他,多用一招便把我这胳膊砍下来。”
钟先生更是大怒,奋力推开身边的人。“信一,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的底细?找了个杂种小子当师父,忘了你是怎么被抓了?连自己的门人弟子都被人杀个一干二净。三招杀了我?呸!”
“信一,过去杀了他!死在这青峰山也不错。这也是一对一!”祁志明把一对一说得很重。
“祁志明,我替你杀了他,这人嘴巴太臭。你告诉我,羽儿是生是死?过得怎样?快乐吗?”声音清脆,宛如黄莺鸣啭。
祁志明心中一突,有种女婿要见丈母娘的感觉。不想遇见,可偏偏还是遇见了,心中叫苦不迭。对面出来一位风华绝代三十几岁的尼姑,美貌更胜羽儿几分。不嗔不怒,缁衣素袍,手拿木鱼,眼神清澈地看向祁志明,刹时让人感觉隐私被看穿了似的。
“请问师太可是羽儿的师父?”祁志明忐忑地问道。
“贫尼无嗔,怎么羽儿还有了别的师父不成?”美貌尼姑无辜地眼神看着祁志明问道。
祁志明急忙双膝跪地,恭声说道:“拜见师太!羽儿现在是我妻子。羽儿怕我冲撞了师太,有书信送给师太。还有微薄之礼,是晚辈孝敬师太的。”
无嗔师太接过书信,只看了一会儿,立刻泪眼婆娑,挥挥手说道:“都算了吧。师兄,是咱们的不对,羽儿这孩子不会撒谎。志明,给他们看看你的真正本领。师兄看后再作决定。”
祁志明也知道今日不能善了,早晚会暴露自己压箱底的东西,可现在不能与羽儿的这位善良的师父为敌。只好放出了紫竹藤,心中却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无形的紫竹藤闪电一般地把那位钟先生拖了过来,任凭他人刀劈斧砍,却毫发无伤。戏弄般来来回回地把那钟先生拖来送回数十次,待保皇一族的人再不砍剁后,才重重地把钟先生摔死在地上。
无嗔笑道:“羽儿说过,志明这藤蔓是万年以上的宝贝。师兄觉得哪位老神仙会替你出头?五战五输,再纠缠不休,志明也会杀人的。以后大家和睦相处吧!师兄约束一下弟子,志明也别在动辄给人脱衣服,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人都是要脸面的。”
祁志明低声应道:“是,谨遵师太之命。这些本就是由小事而起,弟子哪敢得罪这等名门大派,这不是被逼无奈吗?不过日后有大事难过,前辈召唤即可。这两枚玉佩,一年可以用两次了。到时,对着玉佩说说什么地方?什么人?盏茶即到,自然有人替你们处理。”
老族长在祁志明展示紫竹藤之前,还有些不以为然,现在是彻底叹服了。这紫竹藤出入无形,无坚不催,防不胜防。或许只有几位老神仙能应付的了,而祁志明在对敌时却没有使用,有恃无恐是肯定了的。
老族长忽然心灰意冷,冲着兴国摆了摆手,接过无嗔师太递来的两枚玉牌,不甘心地说道:“祁志明,希望你言而有信!师妹别忘了你也是族人!”
无嗔师太笑靥如花:“师兄,志明肯定守信。师妹也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
待保皇一族都撤走之后,无嗔师太又说道:“志明,贫尼想去看看羽儿,她是贫尼唯一的亲人,像女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