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志明的伤势在汤平的精心调养下,好转得很快,半月工夫便能下地行走了。
这一天,正在祁志明盘膝练功时,外面守门的胖女和华吵了起来。汤平也跟着去劝。外面的人越聚越多,纷纷劝解华不能去打扰祁志明疗伤。
华带着哭腔哀求道:“姐妹们行行好,志明再不说句话,我家男人就要杀儿子了。我也是急得没办法了呀,就让志明说一句话就好。我不多打扰,就一句话。”
祁志明推门走了出去,沉声地对华说道:“华嫂,我与希兄情同手足,不可能让希兄做下憾事。以前已经说好了的,怎么现在又变卦了?华嫂进来说话,到底是为了什么?”
华进入房间,迟迟疑疑地说道:“这两个孩子被当时的场面吓坏了,在我家老头子生气要去报仇时,都偷偷躲藏起来了。志明兄弟那么高的本领还受了重伤,他们本领更是不行,害怕也是应该的。孩子们一直生活在海域中,也没有经历过生死之战。”
“我家男人,见你受伤,一怒之下,调集海族去和对方死拼,结果死伤无数。一口气没有发作出来,便把两个孩子打了个半死。还不解恨,非要杀了不可,谁也劝不住。现在也只有志明兄弟说话,才能救孩子一命了。”
祁志明叹了口气,“华嫂,孩子们死不了。兄弟现在行走不便,让我岳父陪你回去吧。胖女和华嫂一起去找我岳父,请我岳父过来。说我有事请他老人家去办,快点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华一溜烟走了,祁志明却是直摇头。
姜流过来了,祁志明直接说道:“岳父,希兄要杀儿子,您替我传个话。儿子先关起来,以后再说。选二百名海族精英过来,就说我要选徒弟了,越快越好,别的话不必多说。希兄是对儿子失望之下,有些沮丧了,给他希望就会好的。”
姜流也不多问,直接就走了。
不出祁志明所料,希果然选齐了二百名海族青年,亲自带队来到神仙岛。乍见祁志明,羞愧地说道:“兄弟受苦了,愚兄惭愧,生死关头却让兄弟一人独挡,这都没脸见人了。”
祁志明取笑道:“希兄的脸怎么了?这不是完好如初吗?胜败乃兵家常事,我等修炼之人更不应该把这些小事挂在心上。一怒之下就要杀儿子可不行,华嫂再能生,那也不够希兄杀的呀。
希恨恨地说道:“这两个畜牲,平日标榜自己千般好,万般能。紧要关头就出了熊样,真怀疑是不是愚兄的种,不杀他们总是碍眼。”
祁志明正色说道:“海域之内都知道他们是你海王的儿子,俱都奉承有加。自高自大惯了,没有经历过生死之战,这种表现也是平常的。相比于一号他们屡经生死,自是不能相比的。罚他们闭门思过,勤习功法。看其表现,拓疆守土。大公子去东方外海,二公子守南方,定期传讯,汇报情况。制成地图,越详细越好。”
“各部海族也要定期换防,选拔优秀子弟去读书识字,勤习功法,视情况给予重任,无论出生贵贱。另外,希兄发出海王帖,遍请海域内高明人士,给予丰厚酬劳,集入希兄手下,分担希兄的辛劳。这样既能保证海域安定,也能让希兄有修炼的时间。”
希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兄弟,放权容易集权难。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当然咱们兄弟例外。可他们万一有不规之心,海域肯定能乱成一锅粥,到时可不好收拾了。”
祁志明冷冷地说道:“没有不怕死的人,谁也不例外。希兄能有杀子之心,对他们也不可能心慈手软,这是谁都知道的。让他们好好努力做事,待遇丰厚,不然可以撤换的。犯罪重罚,有功重奖。咱们训练出来的人,也不会是泥捏的。”
希叹了口气,“兄弟也是捡了条命回来。生死关头还能记得保全愚兄父子,患难见真情,愚兄也不多说了。一切都为了海域的生灵安宁,全按兄弟的计划去办。娃娃们学习识字,青年们进行训练。但训练可不能在兄弟的岛上,需去做座荒岛才行,不然这里会很吵的。”
祁志明点点头说道:“希兄的王子王孙也要一视同仁才是,不能搞特殊。不然,临阵对敌时,优劣立显。”
希摇摇头,声音涩涩地说道:“不会了,全部和普通海族一样。”
说话间,信一过来了,淡淡地对希笑了笑,又对祁志明行礼问候道:“师父身体恢复得很好,不日即可痊愈,也免得师娘们担心了。”
祁志明说道:“信一,你来的正好,希兄带来二百海族精英接受训练。我也要从中选徒弟,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信一眨眨眼睛笑了,“希兄舍得让他们吃苦是好事。师父要给信一选师弟,那得先过信一这关才行。希兄带路,我陪师父后面跟着。”
希突然高兴起来,信心十足地说道:“信一,这些可是严格挑选出来的,是未来的希望。海域中所有修炼资源会全部向他们倾斜的。信一如能有时间教导一二,愚兄感激不尽。”
信一不置可否的只是点头,伸手一带祁志明,便腾空而起,向着海族青年的集结处行去。
果然,在神仙岛的一处平坦开阔处,静静地站满了海族青年。不仔细分辨,如人类无异。从十八九岁到二十一二岁,英姿飒爽,气宇轩昂。看来希真是豁出去了,把全部精英都带来了,铁了心要培养这一代成为海族的栋梁了。
希简单地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对祁志明说道:“兄弟,你看着办吧,人都在这里了。只要能通过兄弟的训练,死几个也无所谓。”
祁志明笑道:“信一,你先选你师弟吧。剩下的人,让苟洪和胖女带去咱们和蓝眼人打仗的荒岛,集训一个月。吃不了苦的,让希兄带回去。剩下的人让瘦男训练一个月再淘汰。如果还有剩下的,你带一个月。希兄可是点名让你教导啊。”
希一听要层层选拔,立时急了,皱着眉头问道:“那些淘汰下来的人呢?信一带完了以后呢?”
祁志明安慰道:“真正有修炼天赋的人不多,各有所长。这些青年都不错,孔子七十二门徒,人人不同,只是因人施教而已。希兄决心培养他们,难道还请不动那几位老师吗?让他们因人施教,再选就是了。信一训练之后的人,希兄带在身边,咱们随时教导,远比闭门苦修强得多。”
希这才放下心来,急不可待地催促道:“信一,你快点选师弟啊!你师父可是把权力交给你了,还等什么?”
信一笑了笑,对希说道:“希兄别急,谁能最早出阵,谁就是信一的师弟了。师父擅长阵法,没有天赋和悟性可不行。”说罢,身形一晃,绕着那些海族转了几个圈,然后又返了回来。
希看得很清楚,信一布下的只是迷幻阵法而已,刚松了一口气,便又皱起眉来。阵中海族登时姿态各异,或痛哭;或如临大敌在戒备着;或翩翩起舞,姿态各异,乱作一团。
祁志明盯着海族的各种反应,三人都默不作声,尤以希最为紧张。
说是一视同仁,在这群海族之中,可是有十个是希的孙子。如果他的孙子能被祁志明收为徒弟,那铁定就是下一任的海王了。但如果其他人成为了祁志明的徒弟,这可如何是好?希的几个儿子不成器,远非此人的对手,那海王的血脉不就要失传了?
希心思电转,虽然早已考虑到会有意外情况发生,可也难以接受。有心替孙子向祁志明求情,可想到自己那两个儿子的熊样,又狠下心来,听天由命吧,到时再做打算。
最先出阵的是位瘦弱的少年,十八九岁的年纪,生得眉清目秀,一双大眼睛配在瘦削的脸上,极不相称,大脑袋像极了信一。
希压抑不住心中的狂喜,声音颤抖着,对着茫然四顾的少年呵斥道:“雷吟,还不快来拜见师父师兄,傻愣着干啥?”
那叫雷吟的少年定住心神,看了看祁志明三人咧嘴笑了。
棕黑色的皮肤,雪白的牙齿,大眼睛一笑便眯成了一条缝。急步向前,给祁志明跪拜:“徒儿雷吟,拜见师父!”
祁志明笑道:“雷吟,师父很喜欢你。但你信一师兄会更喜欢你的。你去见过师兄吧。”
雷吟起身低头,来到信一面前,单膝跪地:“师弟雷吟,见过师兄!”
信一急忙挽起雷吟,和气地说道:“以后都是自家兄弟了,不必多礼!”
雷吟又向希跪拜。希哈哈大笑道:“好孩子,雷吟真无愧于海王子孙。以后好好侍奉师父和师兄,学本领可不能怕吃苦。”
陆陆续续自阵法中走出来二十几人。信一让他们站在一边。看看时间已到,便撤去阵法,登记造册。定好时间日期去荒岛集训,便令海族各自散去。
希高兴地合不拢嘴,一直在笑个不停。沿途逢人就介绍雷吟是祁志明的徒弟,唯恐别人不知。祁志明明白希的心情,两个儿子给他所造成的阴影,随着自己孙子雷吟的脱颖而出,已经消散了。
消息传得飞快,人人奔走相告,“祁先生又收徒弟了。”
祁志明索性直接在飘渺峰顶给大家介绍认识,这是自他受伤以来的第一次聚会。人来得很齐,基本上能来的全都来了。
一是想看祁志明新收的徒弟长什么样。二是想听听祁志明为何受伤,以及抓来的那几个高手如何处置。
希更是高兴得忘乎所以,美酒食物无一不精。其实这也可以理解,能让祁志明和信一看上的人,还真没有几个。信一是一门单传,徒弟只有一个,挑选弟子极其严格。
祁志明平日看起来嘻嘻哈哈,可瘦男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本领已不知增长了多少倍,连岱舆的八九层主人也都不是他的对手了。雷吟如果跟随这两人修炼,本领还不是一日千里吗?
希后继有人了,说话也硬气了许多。海王的位置不会再落入其他部族之手了。至于祁志明和信一等人,根本就瞧不上海王这个位置。不然还真想让祁志明接了这个位置。自己这位兄弟,除了心太软,没有别的毛病,完全能够胜任。
祁志明介绍雷吟给大家认识。大家纷纷恭喜雷吟。
雷吟招牌似地笑容很像祁志明,但大脑袋大眼睛和瘦身材却更像信一。大家一齐取笑起来,全无大小。
雷吟只是憨憨地笑,也不分辨。
祁志明冷眼观察着,能自信一的迷幻阵中最先走出来的人,心神坚定是必须的。运气是一方面,天赋是主要的。虽不算最好,但在这些海族中已经是最优秀的了。
华一改往日的忧虑,口无遮拦地反驳道:“雷吟是我孙子,可论人类年龄,比志明兄弟大多了。信一比志明来海域还要晚上一段时间,根本不可能是信一的孩子。雷吟可是地地道道的海王血统。天下就那几张面孔,相似的人多了去了。难道都是大家的兄弟姐妹或父母吗?哼,你们是羡慕我们家雷吟吧?有本事生一个出来啊?净会乱起哄。”
希咳嗽了一下,华也就闭住了嘴吧。
几十位军人喝了些酒,纷纷问起祁志明来,“祁先生,这里是哪里?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
公主直接站起身来说道:“这里是一处结界,可以说是一处世外桃源。但比世外桃源更好的是,这里能让各位多活几百年。谁愿意回家,现在便可以提出来,我保证把大家送回安全的地方,别人还求之不得呢。明哥把你们救了回来,不然你们早就死在海里了。已经是再世为人,还看不开生死吗?”
军人们沉默不语,可能是怕提出回家之后会被杀人灭口吧?但也不能强行压制着他们的思乡之情。
在祁志明正要解释的时候,汤平站起来说道:“我是汤平,一位老中医,大家都认识我,是张老将军让我来的。当初来时只为看病,为祁先生的太太接生,最后是我求祁先生留下的。不为别的,只为多活几年。我汤平拿几十年的人品担保,各位去留自如,绝无危险一说。家中有儿有女,自然难舍,回家也是应该的。”
军人们各自琢磨起来,相互议论的。
祁志明早就后悔了当时的冲动,苦笑道:“各位的去留自己决定,愿走的绝不勉强,一定会送到安全地方,这个请放心。愿留的欢迎,大家都是一家人,各位考虑好了再做决定。”
希看了看祁志明,沉声说道:“上次外出,赴青峰山之约。我们父子三人很惭愧,没能出一分力,害得志明兄弟受了伤。对方六人,全都是青衫客一类的人物,六人合击。志明为布阵,才被偷袭,硬生生地承受下来了。重伤之后,也困住了他们。”
“其实是志明为了保全我们父子,才在布阵时受的伤。不然以志明的身手,是绝不可能受伤的。今日也不怕丢脸了,信一回来救援时,我们父子三人仍在志明的阵法保护之中。希某一怒之下,率领海族前去迎敌,虽然海族死伤不少,但也让三千里之内人烟皆无。”
“修炼之人,原本不可轻言杀生,尤其是人命。但伤了我兄弟,我可是不计后果的。我的那两个无能的儿子,至今还在囚禁着。本想杀之泄愤,但志明自有安排,我这里就不说了。”
“雷吟是我希某的孙子,能拜志明为师,希某深感欣慰。雷吟出师之日,也就是新海王继位之时。希某已遍令海族,杀之后立,绝不追究责任!但如果谁因挑战反被雷吟杀了,那也是咎由自取。”
“雷吟切记,整个海域从现在开始,便都是你的敌人了,直到你登上海王之位为止。如果你不能出师,我会亲手杀了你的,就跟对你父亲和你伯父一样,绝不徇私!”
祁志明知道历史上为了王位而兄弟相残的例子比比皆是,但发生在自己眼前,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希给雷吟压力的同时,更多的是给自己和信一的压力,但现在还不是讨论这个事情的时候。
信一朗声说道:“师父,抓来的那六位已经各自分开关押了。水食无缺,只是不许任何人与他们讲话,更不能让他们凝聚内力。三个月之后,便会精神垮掉,那时师父也就痊愈了。”
瘦男说道:“师叔,外界三千里内,再无舰船飞机。结界外的阵法运行如常,目前没有对方进攻迹象。”
祁志明招手让雷吟到自己身边来,和气地问道:“雷吟,刚才大家的话,你都听到了吧?现在你就代为师做出决定。包括对海王的决定,考虑一下,大声说出来,让大家都能听得见。”
雷吟低头应了一声:“遵命!”然后毫不犹豫地说道:“军人去留自如。愿走的明晨一早在缥缈峰顶集合,到时自然有人送你们安全离开,绝无伤害之意。海王爷爷的命令已下,雷吟不想手足相残,出师之日再说。期间雷吟会一直和师父师兄一起的。偶然落单,能避则避,不能便跑,如果再三追杀,也仅仅是给他们一个知难而退的机会。信一师兄做得很好,等师父康复再去审问俘虏。瘦男师兄还得辛苦陪雷吟小师弟去看看那些高人。师父身体不便,弟子是代师父去看的,瘦男师兄别怪小师弟冒昧。”
希激动地脸都变形了,双手无处安放,搓来搓去。
祁志明淡淡地笑道:“安排有度,礼貌不足。这里众人都是师父的兄弟或长辈,去一一拜见吧。记好名字和长相,别张冠李戴,惹人笑话。”
雷吟很乖巧,依次上前行礼问候。
祁志明对希笑道:“希兄,你这孙子可是八面玲珑啊!兄弟和信一可是被他的第一印象给骗了,日后出了麻烦,希兄可是治不了他的。”
希瞪大眼睛低吼道:“兄弟莫要推卸责任!雷吟交给你了,心性由你打磨。事到如今,兄弟和我说这个?你这是当师父的吗?愚兄要一个合格的新海王,别说这一套,愚兄也不想听。”
祁志明定定地看着雷吟圆滑地应酬着众人,心中不由得有些排斥了。可谁又能说这样不好呢?只因为你祁志明不喜欢应酬,便看不得自己的徒弟长袖善舞了吗?
信一目光灼灼地看着雷吟。
得,就让信一去教导吧!自己连五六岁的果果都教不好,还枉谈怎么教徒弟呢?对了,果果这个捣蛋鬼又去哪里了?这种热闹的场合,他可是不会缺席的。
果果在白娥怀中熟睡着,祈盼祁归祁安早已睡着了。
众人的话多了起来,贪恋美酒的后果就是这样。
瘦男过来问道:“师叔,是不是该散场了?再喝下去就全醉了。”
祁志明笑道:“难得大家高兴,咱们先撤,随便他们狂欢吧。明日你盯紧雷吟,我怕这小子口花花,不能办正事。必要时,让他吃些苦头。”
瘦男答应下来,然后护送祁志明和女人们回到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