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与其说是载歌载舞,不如说是别有雅致而凸显格调。没有过多的装饰品像个地主家的土气门院一样挂在显眼的墙上,所见之处不如说是多到难以置信的黑色玫瑰花。中间的地毯上铺上一层轻薄的白色羽纱布,上面零落的花瓣碎成上千多片,宛如黑天鹅曾在这一池清水中褪下羽毛。
斯诺正在边看边走,倚在门旁的是一位穿着得体的侍者叫住了他。他戴着一顶用黑蓝布织成的鸭舌帽,斯诺进来后他便“唔”了一声,挺起腰板检查邀请函。
“里面还要再检查一次吗?”斯诺略有不解。
“不好意思先生,规定如此。”侍者笑着说,“愿您能于此尽兴,如黑玫瑰般狂舞。”紧接着他熟练地把邀请函插进斯诺的上衣口袋,瞥了眼那株玫瑰后继续倚在门上等着下一位来客。
斯诺抖了抖身上的衣服,外院的钢琴曲早已被舞池里的喧闹吞噬殆尽,但是他看不到几个熟悉的人影。两三个陌生的贵族青年和妇女士和他礼节性地打着招呼,又神色匆匆地步入前方的舞池,所以他正好连礼节性的微笑都用不着了。他隐约记得曾在某个将军的府邸中见过他们。
舞池在他的双手边,中间是用于休息的小花园。乐手们是清一色的长发女人,倒也无愧于黑色玫瑰这个“名媛之家”的外号。她们每个人都穿的是轻纱黑色连衣裙,青红色的宾客们在舞池里翩翩起舞,陶醉其中的人数不胜数。
换句话说,没人关心这里的人是否更加高贵更加富华,似乎所有人都在沐浴月光的温柔,享受舞蹈和音乐所带来的的沉醉感。斯诺挠了挠头,只好转而思考哪边人更多的问题。
“站在这么热闹的地方发呆?”
斯诺猛地回头,眼前出现了一张稚气未退的脸:费蒙·勒托,他的同班同学。
费蒙和他的叔叔勒托将军体型差不多,都属于既高又瘦的聪明模样。斯诺瞟了一眼他的头发,果然是不出意料的瘦个子,心里暗自无奈地发笑。
“你也刚到?”
“差不多,不过我的母亲一早就到了,但是她好像一早就进入舞池了。”费蒙边说着边张望着。
费蒙的母亲出身于帝国东海岸的贝西利科当地一个力量庞大的豪绅家族,父亲则是一位与弥贝尔·萨瓦尔德·勒托将军一样优秀的将领,直到现在依然在前线掌管军队。数年前贝西利科叛乱反抗帝国统治,诺克萨斯之手亲自带兵镇压,还杀死了自己的初恋妻子。事后斯维因发现了勒托兄弟和当地一个豪绅家族有联姻关系,顺水推舟提拔了两人的军职,借此让他们进入不朽堡垒处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不过不久以后费蒙的父亲前往边境,他的叔叔留在了首都。原本在贝西利科长大的费蒙刚好到了上大学的年龄,顺便搬到叔叔家中暂住,他的母亲也似乎常来看他。
“最近卑尔居恩不安稳,我妈只好呆在首都。”费蒙抓抓头发解释道。
“卑尔居恩不是在恕瑞玛那边吗,跟贝西利科天南地北啊?”
“我也不清楚,好像驻扎在卑尔居恩的军队暴动了,我的一个舅舅在里面当差,需要我家里出面解释一下。”费蒙回答道。
斯诺摊开双手表示疑问:“这跟你妈...跟你母亲有什么关系?”
“母亲说怕牵连到我,我回家的时候她都已经住了两天了。具体的我也不敢问。”费蒙支支吾吾。他怕母亲的事情很少有其他同学知道,斯诺算是少数的知情者。
“那你母亲知道因达莉阿姨的事情吗?”
费蒙听到因达莉这个名字浑身一颤,急忙上前伸出手指想要堵住斯诺的嘴,后者灵巧地躲过,还哈哈大笑作为回应。
“斯诺,我们说好不提她的。”费蒙红着脸叫道。
“那你告诉我卑尔居恩发生了什么事情嘛?”斯诺嗤笑不止。
“我真不知道...斯诺,这跟因达莉阿姨没关系,我发誓!”
斯诺若有所思地瞧着费蒙的表情,他丝毫不怀疑费蒙会不会撒谎,毕竟他在学校里也经常把自己搞得满脸通红,“我以莫弥撒家族和勒托家族的名义发誓”是他以前的口头禅,斯诺怀疑贝西利科当地的某种习惯就是如此。
“那就算了。”斯诺勾住费蒙的肩膀,“现在咱能不能去舞池跳一支舞了老弟?”
费蒙肯定不适应这种斯诺式的“社交模式”,所以他转头寻找援军,可惜他没发现任何除斯诺以外认识的人。
“说起来斯诺,你的两个弟弟呢?”费蒙努力想打岔,他的确还记得斯特罗和斯洛瑞,他俩的性格和哥哥差太多了,令人不得不记住。
“谁知道呢,说不定还在那听人弹钢琴呢。”
“你是说那个玫瑰信徒?”费蒙问。
“玫瑰信徒是个什么稀奇古怪的绰号?你个家伙也擅长给女生起外号了?”斯诺脑袋里浮现出一个亲吻玫瑰的长腿美女的外貌。
“我可没有!”费蒙从斯诺的怀抱里挣脱出来,“玫瑰信徒就是黑玫瑰秘社里的一个职位,怎么可能我给她取代号?”
“打住打住,再说就要把你父亲母亲的名字抖出来了。”斯诺及时制止了费蒙红着脸的下一句话,“这年头开个玩笑真不容易。”
“玫瑰信徒就是在那弹琴的,除了美色和才艺什么也不需要的女生就行?”斯诺继续问。
费蒙气得翻白眼,好在他也习惯了。“那位玫瑰信徒我进来的时候也看见了,应该是在进行‘执月’。‘执月’就是在宴会前奏乐助兴,有时候也需要信徒进行舞蹈表演的某种活动。”
舒缓的前奏舞曲小调突然停了一瞬,而后能看到重重人影从黑暗的舞池背后浮现出来,斯诺依稀看见灰色的轻纱盖在她们的头上。明明是不需要的饰品,却把她们打扮成巫女。
“‘执月’的人选往往都是玫瑰秘社特别挑出的女士来担当,甚至连这些奏乐的乐手也有可能充斥着诸多名门贵族的淑媛们。”费蒙说道。
费蒙隐瞒了一件事,他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些知识。虽然偷听人们的谈话不像是一个正大光明的选择,但是那两个穿着奇怪却又奢华的年轻女人吸引住了他。好在他赶在她们发现之前溜之大吉。
斯诺并没有发现朋友的走神,因为就在刚才外面传来的若隐若现的《灰色的曼布莉尔诺》全章最后一个高昂的休止符音调划破夜空,他在想那个弹琴的玫瑰信徒会不会也是一个可以认识一下的贵族美女,毕竟凭他也是诺威尔家族的长子身份也并不是没有机会。
里门打开,两人惊诧地回头。握住门把手还未松开的一只素白如雪的手映入在场所有人的眼帘。斯诺则是暗自惊讶她依旧没有任何多余的着装,没有灰色的头布和面纱,看样子完全不像和黑色玫瑰秘社忠诚的信徒,更像是隐藏在不朽堡垒某个角落的小贵族的千金。
“这是...基西拉家族......”费蒙没有控制住低语,不过后面的话被走过他眼前的她的眼神所打断。那对如水般清澈的双眸宛如魔咒一下子囚住了费蒙的心。
“什么基西拉家族?”斯诺问道。
费蒙猛地摇晃了几下头,“没什么,一个存在于不朽堡垒的本地小贵族罢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刻意向斯诺隐瞒。
费蒙打赌斯诺并不了解不朽堡垒的贵族们,更不懂这里的历史。斯诺比他来到这里要晚得多,不过在巨盾学校里花了一年就出名的本事一点也不小。相比之下费蒙比较热衷于了解这座充满历史疑云的城市。
“不愧是玫瑰信徒啊,黑色玫瑰的苍白女士眼光可真不错。”斯诺情不自禁地朝着款款而过的背影咂嘴赞赏,浮动的裙摆,摇曳的长发,这一切都如同轻抚黑夜的月光一样柔美。
“她这是要去舞池跳舞?”费蒙喃喃道。他实在不敢想象会有何人敢邀请她共舞一曲,大概除了自己和永远有点发神经的贵族痴男们。
斯洛瑞和斯特罗已经走到他俩的身边,斯诺下意识地想开玩笑:“特罗,你猜猜我们能不能和她共舞一曲?”
对于想出风头的你恐怕是求之不得,斯特罗想道。“哥,我可是很期待你上场呢。”他拿出一副少见的笑脸回答说。
斯诺可不会猜错斯特罗的小心思,所以他耸耸肩,转而将恶魔的利爪伸向另一边的斯洛瑞:“说不定看上去稚嫩的男孩子能让她动心呢,对吧斯洛瑞?”
后者全无反应,低头摆弄着依旧别在胸前的黑色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