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柳贵人与姝美人站在小院内随性聊着琐碎之事,姝美人有意探知柳贵人是否果真无心后宫斗争,柳贵人却总是淡淡柔柔的没脾气,一个愤懑之字都不曾吐露。姝美人心下腹诽,如果不是真好性子,那就是心计太过深沉,于是定了注意不去作她的文章。
当下恪贵妃身边的千珊出来,安贵人特遣了辞云出来相送。姝美人远眺二人立在门前又私语了几句,辞云方才恭恭敬敬送千珊走了。
那千珊出门几步瞧见柳贵人与姝美人站在院中显得很是寂寥,又思及谢婕妤与贵妃曾提及姝美人是个争宠的好料子,柳贵人容貌虽不过尔尔,家世却不错,于是上前几步问了安。
姝美人不曾想千珊会来理会自个儿,赶紧换了温和的笑容应了声。千珊问:“二位主子怎么在外头站着呢?”
柳贵人款款回道:“安贵人房里人多,进去也是添堵。不如待人尽散了再去不迟。”
心里暗暗留了意,千珊恭敬和气道:“两位主子倒也别羡慕,这毓庆宫素来都是灵秀宝地,三位主子住这儿,恩宠自是不必说的。”
不敢崭露锋芒,姝美人客客气气笑道:“那自然是借了姑姑的吉言,只是什么宝地的全比不过贵妃娘娘的朝阳宫。什么隆盛的恩宠也不比贵妃娘娘的,我等即使得了宠,还不是全是沾了贵妃娘娘的福气!”
千珊心下赞这姝美人是个极懂事的,柳贵人倒是寻常不过也没有大差池,心里大概就有了底。再又客套了几句就回宫去回话了。
此后姝美人,柳贵人进去一番问好,那安贵人因想着二人是同宫住着不好起龃龉,于是也不大端着架子,倒也肯亲和与二人客套说几句话。此后辞去都无问题。
如今人尽散去,轩内也只留了辞云与安贵人说话。安贵人一壁灌了一盏茶,一壁揉着面颊道:“这大半日的应付,笑得本嫔脸都僵了。”辞云一旁取了适才皇后赏的一柄玉轮过来递给安贵人道:“这皇后宫里东西果真精巧,主子且先拿了使,也好缓缓。”
将记档册子翻了一遍,辞云啧啧称叹:“皇后送的礼当真丰厚,贵德二妃虽也送的好,但到底比不上皇后娘娘的用心。咱主子如今得宠着,皇后可不要使劲示好了?”
得意地一笑,安贵人十分快意自在:“这确实是好事,早先就听教引嬷嬷说了,贵妃性子太横,如今又是明城首宠。我若没眼力见扎进去,定是不会再比当下更得宠的了。再说了,即使她乐意叫我分一分雨露,谢婕妤也定是不肯的。皇后那头倒是好,文淑容原本就是没什么宠爱,全婕妤也不复往日之宠,她可急需我这样的呢。”
辞云以为然:“着实,再者皇后位高权重,家世又出众。皇后这棵良木远比贵、德二妃的根深蒂固。”
辞云忽而又问道:“主子,那你说姝美人和柳贵人的两位如何?”
安贵人推着玉轮,只觉脸上一阵阵的清凉舒爽:“本嫔明眼瞧出来了,姝美人机敏,柳贵人软弱。若说要寻个牢靠的,还是姝美人更好些。”说着,安贵人起身道,“辞云,你取些金器首饰封个回礼给姝美人和柳贵人送去。只看谁有心了。”
辞云听了吩咐于是就下去打理,取了大致差不离的一些金器首饰分装了两个妆奁,分别命了两位小厮下去送了过去。
柳贵人素来不是顶喜欢金器事物,故而喜色也是淡淡的,单是叫小厮帮着回了谢意;姝美人何等聪慧,如何不解安贵人的心思,忙就让小厮转告叫安贵人稍候,她更了衣即刻便躬身前去告谢。
晴儿忙就来伺候,又不禁劝道:“主子果真要和安主子…奴婢说句犯上僭越的话,安主子表面上虽然和气,可是眼里藏不住傲气与急功近利,并不是能交了真心的。”
姝美人却不以为然,“这有什么,不过是互相利用,谁又能彻底撇清了谁呢?我与她和睦,也省的在自家宫里就被算计了。”
晴儿叹口气:“小姐,你如此精于算计又是何苦呢…”姝美人定碧珠钗的素手一停,目光有一瞬的婆娑,却霎时又压了下来。
姝美人怆然道:“晴儿,我不得不这么做。父亲把我送进来,就是要我得宠,这样他才能平步青云。”顿顿,姝美人取过案上放的一枚略带瑕疵的和合如意佩,她痴痴地看着,摩挲着,强隐着泪,“还有澈郎…”终是默默了。
晴儿含着泪劝道:“江公子他…”晴儿拉紧姝美人寒津津的玉手,“江公子泉下若知主子如此,必不会安心。主子,晴儿还是最希望您能快乐。”
没有回话,姝美人垂下头来凄哽道:“澈郎走了,我的欢愉也尽随着入土了。”窗外起风了,独余下压抑的沉闷重击着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