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客却在叫,“不要碰她,出了什么事是不是你负责?”“你叫什么名字,是空姐吧,把工牌摘下来,出了事找你负责。”
小女孩睁着乌黑的眼,恐惧地看着我,眼泪挂了满脸,她蹲下,用小手推着倒地的人,只是眼泪涛涛的叫着,“妈妈——妈妈—”那样无助的神情,无助的惊惶,似曾相识。心坎隐隐一疼,我不顾一切扶起妇女,旅客自动退避三舍,窄窄的过道,步步走的艰难。走出机场大门,120的车子呼啸而至,白衣护士急忙将孕妇抬上救护车,我抱起一旁的小女孩跟着钻上车。
“妈妈——妈妈——”
小女孩在我怀里挣扎,凄厉的叫着小床上躺的孕妇。
我低低声安慰她,“妈妈没事,妈妈只是睡着了,你千万不要吵醒她。”她扭着头看着我,眼泪还是大颗在掉,我微笑,“妈妈快要给你生弟弟妹妹了,所以太累,睡了过去。如果你再叫再闹,妈妈醒来打你屁屁。”
她用小手捂住嘴,流泪点头。
我掏出手机,按着那一个一个熟悉的键,“姐姐给你看我的妈妈。”图像里,一百多张图片还有视频,小女孩看着屏幕,哽咽问,“怎么都是哥哥,不是姐姐的妈妈?”我眼里蓦地一酸,是啊,手机的图像全是古驰跟我,满页的乱翻,眼泪渐渐溢了满眶,竟然没有家人的照片,全是古驰的,那样的一张一页,有炫耀的北极光,有心型的电火花,有结婚时候幸福的依偎。好不容易找到一段视频,打开,是家里的场景,偌大的桌子上摆着蛋糕,妈妈爸爸跟我围在桌子前,妈妈冲着镜头在笑:“古驰别录了,先去把灯关了。”灯火刹那熄灭,蛋糕上的小小火光在辉映。
妈妈冲着我笑容甜蜜,“宝贝,快吹。”老爸也是笑容扬起,“对对,庆祝我们家岚岚又长了一岁。”
“是老了一岁。”录影的人在叫,而我冲着镜头的人笑容飞扬,“古驰,是不是想我拆了你的皮?”
……
看着这些熟悉的场景,眼泪终于掉下。
小女孩看着我,问的好奇,“姐姐看见妈妈了,为什么要哭?”我流泪微笑,“因为眼泪可以洗掉眼里的灰尘,保护眼角膜,姐姐是太高兴了,所以流泪,不是哭。”她似懂非懂的点头。救护车还是在啼鸣,我手指发抖的疯狂删着那一张张熟悉的照片,眼泪涌的飞快。小女孩委屈问:“姐姐干嘛要删掉?”
我冲她咧嘴微笑,手指不停的拼命删除,一刻也不敢停下。
直到手机上只剩最后一个视频,我点进,视频的场景是在新房,古驰在我面前炫耀地转动打火机,兴高采烈地叫,“岚岚,你看,我会了耶。”我看着他手指上灵活转动的打火机,也生了兴趣,一把抢到自己手中,学着练,可是每次都失手。古驰哈哈大笑,“所以说学这个,也要天份。我们家岚岚太没天份了,来,老公教你玩。”
我死死将打火机攥在手心,他扑过来抢,最后两个人倒在沙发上,什么打火机也不顾,天昏地暗的吻了起来。吻到最后,他得意地从我手心拿过打火机,扬眉笑的嚣张,“岚岚,这叫美男计。”
我的手指死死攀在他颈项,疯狂而热烈地拱起身子吻住他,他挣扎了几下,挣开我,爬起来只是摇头叹气,“岚岚,你真是女流氓。”他指了指镜头,“注意,咱在录唉。”
而我学着他,得意地冲镜头挑眉,手指还不忘记捏起他的下颏抬起,活生生一副强盗脸孔,“男人,这叫美人计,录下来才刺激。”
当时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快乐。
快乐到仿佛世间没有忧愁。
只是如今,快乐是最毒的刀子,捅进肺腑还不忘记狠狠搅动,生不如死的难受。眼里很热,仿佛总是抑制不住想要流泪。我抿紧嘴,拼命忍住,咬牙,删除最后这个视频。手机里顿时空空,所有的记忆都被删除,摒弃如同垃圾。
一干二净。
小女孩还是睁着乌黑的眼看着我,目不转睛。
我笑着流泪,问:“怎么了?”
她却说的认真,“看电视剧的时候,有些姐姐看到某些哥哥就会流泪。”
我摸了摸她的头发,细而软的披肩长发,笑道,“不要看太多电视剧了,电视里的东西都是骗小朋友的,美国一位博士说过,流泪可以减轻人的痛苦,如果强忍自己的眼泪,就等于是在慢性自杀。所以你看到妈妈昏倒了才会哭,而姐姐看到自己的妈妈也会哭。因为我们都不想自杀。”
小女孩努起嘴,闷闷地回我,“大人都喜欢骗人,姐姐明明看到哥哥才哭。”
一旁的护士终于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我不好意思红了脸。救护车急驰到了医院,护士将孕妇推进去产检,结果让人松了口气,孕妇只是因为太疲惫才昏倒,幸好肚子的孩子与她本人并无大碍。
安顿好小女孩,替她叫来了本市的亲人。
一切弄好之后,竟然到了凌晨四点。刚踏出医院大门,呼呼刮的大风让我冻的直发抖,可是街上没有一个人,更是没看到车影子。手机突然响了,掏出来一看,陌生的长串数字,我接听,轻轻“喂”了声。
那边却没人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