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中午的时候电话铃响了。我被吓了一跳，看看方子皓，方子皓擦了擦手，去接了电话。
“喂…”
我好奇心起，从上山到现在，电话从不曾响过，装饰用途大于实质用途，我一直以为方子皓像石头里蹦出来的野猴子，没亲没故的，竟然有人会打给他。
“嗯…，是啊……，一切都还好吧？嗯……对……”方子皓看了看钟，“下午可以吧？嗯，照片洗好了，嗯，好…再见。”挂上了电话。
我完全听不出个所以然来，“竟然有人打电话来啊……”试图想要旁敲侧击。
“嗯。”方子皓只是面无表情地转了转脖子，又看了一下墙上的锺。
“是相片的模特儿？”完全不能期望方子皓会主动说。
“不算吧……”方子皓回了个很暧昧的答案，让我整个八卦魂都起来了。
“欸，”我指着墙上那幅相片，“你到底跟相片里的模特儿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
“又没什么……，可是之前网络上说……”
“那是网上说的，又不是我说的。”
“那你说呢？”
“我说，就各取所需……，就这样。”方子皓说完，进了房门。
我被这句话弄到有点恍恍惚惚的，好像有什么意思，又好像没什么意思。
最后结果，还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真是……，以为自己是天蝎座喔……，搞什么神秘……”
方子皓从房间出来，换上了合身的T shirt和牛仔裤，穿上球鞋，看起来跟一般外面的青少年没两样。
“你要出去？”
“嗯。”
方子皓说着，拿着一串钥匙到后院，开了一台老旧的复古甲壳虫。
“好可爱的小车！你要开车出去啊！？”
“嗯。”
“那，那我也要去！”
我不想再待在山上了，如果能开车出去兜兜风也不错。“可以吗？”心想着，搞不好还可以解开方子皓的神祕私生活面纱。
方子皓迟疑了下，看了我一眼，才缓缓说了句，“随便。”
我兴高采烈地换了衣服，上了方子皓的车，“我们要去哪？”
“去了就知道。”
原以为方子皓会开车下山，我还想着可以顺便去逛街，没想到方子皓把小车一绕，掉头往另一座山头驶去。
方子皓开车跟他的个性一样，直接了当，开得有点快，在一条象是捷径的道路间九弯十八拐，我风都还没有兜到，人就已经晕车晕得昏头转向。
“停一下，我好晕啊！快要吐了。”我抓着车窗，虚弱地说。
方子皓把车熄了火让我下了车，我脸色苍白地蹲在路边。
“你还好吧？”方子皓也跟着蹲在我身旁。
“我被你绕得都头晕了！你干嘛开那么快啦！”忍不住抱怨起来。
方子皓不知该答什么话，到后座拿了瓶水，“喝点水吧。”
山间的小路没有什么人车，只有风吹过树的飒飒声，树影摇动的影子，映在弯曲的山路上。
休息了一会，我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好很多后，两人才决定重新上路。
“欸，车子，发不动了……”方子皓转着钥匙孔，车子的引擎发出小小声的隆隆响，然后又熄灭。
“什么？”
“发不动了，就这样。”双手一摊。
“那，那怎么办？啊！打电话叫道路救援……”说着，拿起手机，“没……讯号。”我顿时很讨厌在山上的感觉。
“算了，等等看有没有车经过吧，是老车了，偶尔会有这样的问题。”方子皓说着，下了车，拿着相机，开始东拍西拍。
“都是因为我说要停下来，才会这样的……”
“嗯？”方子皓放下相机，疑惑地看着我“不干你的事，就说是老车了，才会有这样的问题，之前也发生过几次，修了也没什么改善。”
“那干嘛还要开它？”
“家里留下来的。”
“那现在怎么办？”我一脸不知所措。
“等等看有没有车经过囉。”
“这什么鸟不生蛋的小路，根本没有车经过啊！”从刚刚两人停下车到现在，根本连个人影都没有。
“还是你要走路？”
“那你呢？”
“在这等等看吧，反正不赶时间……”
“天感觉快黑了耶！”
“也许等下就可以发动了……”方子皓又一附没什么大不了的，下了车，拿着相机乱拍。
“是吗？”夏沫有时，真是觉得这人随性到一种不可理解的境界，大概如果现在世界末日了，他也会轻哼一声，然后说句：没什么，不过命一条。
对于方子皓这种态度，夏沫整个就是没辄，但跟他在一起，好像有一股即使真的世界末日也没什么那种泰然感。
我跟着下了车，走到他身边，看着他正要拍的画面，“到底有什么好照的啊？”
“世界的色彩很缤纷啊。”提起摄影，他的眼光变得柔和很多。
“嗯？不就是蓝天白云，绿树红花？”
方子皓轻笑着看她，“真的吗？你看看那朵云，它是什么颜色？”
我抬头，阳光有点灿烂，看着天上那朵白云，“白色，那么简单。”
“真的？那山边的树呢？”
“绿色，这小孩子都知道。”一副象是他问了个很没文化的问题，不以为然地答着。
“真的？”方子皓又说，“在我看起来，树有很多的颜色，在阳光没有照到的地方，是阴暗的黑色；阳光闪耀的时候，是金色的；枯掉的树叶，是深沉的棕绿色。”
我睁大眼，盯着他，半响都答不出话。方子皓指着天空，“现在，你再看看那朵云，它真的只是白色的吗？”
我一脸疑惑，瞇着眼望着那朵云，这才真的发现，云并不只是白色的，在稀薄的地方，透着蓝天，反倒有点灰，阳光照射的地方，又透着金黄，有点橙橙，还有点淡紫的色彩，在游移着。
“真的！真的！原来云真的不只是白色的！”我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的秘密。我一脸非常有趣的看着方子皓，“艺术家眼里看到的世界都是这样的吗？”
“世界本来就是这样，只是大家都忽略了而已。”方子皓认真说着，背光的他，顿时让我觉得，这样的方子皓，好耀眼。
“我看一定是你的眼睛有跟常人不同的构造……”我说着，故意直直盯着她的眼睛，方子皓的眼眸黑到深邃，像个黑洞一般，我不自觉像被吸住，有点迷茫有点麻麻的，一剎那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一阵突如其来强风，抚动树枝乱颤，几只麻雀展翅飞翔。
“呃……要不要试试看车子发得动了吗？”我趁隙逃离了他的目光，迅速回神，故作镇定地问了句。
车子残喘的引擎，还是运转不起来。
“怎么办？”我坐在副驾驶座问，“天快要黑了啊……”
“你走下山找人带你回去吧！”
“不要！要嘛就一起走嘛！而且你忍心让我一个女孩子家在山里乱走？”
方子皓挑眉看了我一眼，“那随你，我要先休息一下。”我也有点困，本只想躺在椅背上休息一下，但觉得椅背有点不舒服，恍恍惚惚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山间连个路灯都没，前后左右都漆黑一片，只有天上的星光点点。
“啊！方子皓！”我大叫，赶紧抓住他的手臂，“好黑啊！”
方子皓被我吵醒，他试着发动车子，但车子似乎不太愿意配合。
“没办法，今晚要睡在车上了。”方子皓倒是说得轻松，他从后座的袋子里拿了原本要送人的一袋水果，还有好几条巧克力递给我，“喏，这是晚餐。”
“什么？”我已经快要哭了，“真的要在这过夜？”
“你要吃水蜜桃吗？”但对方却一脸悠哉，像是来郊游的，“还是苹果？”
“喂！方子皓！”
“怎样？”方子皓拿了颗水蜜桃，咬了一大口。
“那不是要送人的吗？”
“是啊……”一脸没什么大不了，“难不成你要去打猎？”
“问题不是在这吧！”我的思考逻辑一直被方子皓打断，看样子摆在眼前的事实根本对方子皓来说不是问题，我只好屈服，“给我巧克力……抗忧郁……”
第一次在山里过夜，我在后座瑟缩成一团，心里仓惶得有如乱窜的绵羊，之前遗忘的鬼故事一个接一个不停在脑海里出现，周遭象是一片黑绒绒的布给罩着，风吹过树林的声音也变成了鬼哭神号，除了微弱的星光外什么都没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我都很害怕，惊得自己神经衰弱，我摇摇在前面驾驶座不知苦难睡得很香稳的方子皓。
“喂……我觉得好恐怖啦，睡不着……”边缩着身子边说。
“又没什么。”方子皓咕哝着，转了身继续睡。
“我是因为你才留下来的耶！你……你要负责！”方子皓抓抓凌乱的头发，瞇眼看了看我，“那怎么办？”
“你……你到后座来啦！”
“嗯？”方子皓只犹疑了一秒钟，便从前座爬过来。我赶紧拉住他的手臂靠着，像在溺水时抓住了一块浮木，边喃喃：“那么黑，很恐怖……”
方子皓愣了一下，毫无迟疑地张开手，把我抱在怀里。结果这个动作让我瞬间僵住，“方子皓……”
“嗯？”他甚至根本不觉得不妥。我此刻紧张的心情到底是为了那一堆深山里的妖魔鬼怪，还是其他原因，他自己也有点迷迷茫茫地分不清，在羊入虎口这字眼出现前就已经先屈服于他怀里的安心感，但仍旧于事无补地伸出食指抵着方子皓的下颚，补了一句，“我……我告诉你！不准…不准对我有非分之想！……幻想也不行！”
“你在想什么啊？快睡觉！”方子皓打了一个哈欠，把头靠在车窗上，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马上沉入梦乡。
方子皓的怀里软软温温的，我感觉他规律起伏的呼吸，脸旁还有她微弱的气息，像喝了一杯红酒，有点醉人，心里的不安消失了，反倒是脸有点发烫。
我被车子摇晃颠簸而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后座，身上盖着方子皓的外套，方子皓则已经在驾驶座上了。
“啊！车好了？”
“嗯，我们快到了……”
我揉揉眼睛，摇下了车窗，山间阳光明媚。我觉得心情大好，而且偷偷发现，方子皓把车速降慢了，没有之前的狠劲，在转弯起步时都变得小心翼翼，温柔很多，心中冒出一股暗暗高兴的感觉。
小车绕过了山头，到了山的另一边，路变得宽广许多，路边的商店住宅也多了，最后车子开进了一栋象是医院的灰色建筑的草坪停车场，方子皓熄了火，下了车。
“这是哪啊？”
方子皓没有回答我，自顾自走上白色的阶梯，推开了玻璃门。这时我看见上面挂着标示牌，才发现这是一所老人养护院。
方子皓跟柜台的服务人员打过招呼，问了一下情况，就穿过中庭，到安养院后方的草原上。我跟在他旁边，心里突然起了很多疑问，方子皓怎么会来这样的地方，却也没有发声，只是在旁边跟着她。
方子皓招手正向一个护理人员打招呼，护理员推着一把轮椅，上面坐了一位老先生。护理人员看到方子皓，拍拍那老先生的肩膀，“啊，爷爷，阿皓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