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青桐,我和夏恩说了这一切,打算明天让夏恩开车帮我把行李搬上山去。夏恩听到后张大着嘴愣了几秒,觉得我一定是疯了。
“夏沫,你真的确定要去住他家?”夏恩还在怀疑我刚和他说的一切。
“真的。”
“会有用吗?”
“方子皓如果受不了我,搞不好就会乖乖把照片交出来了。”
“是吗?”夏恩一脸怀疑。
“不然怎么办?难不成用色诱?”我故意做了个皱眉表情。
“你试试好了……”夏恩还故作正经地接了下去,“只是有可能还是没要到照片还失了身。”
“这么难搞啊?”
“废话,他是方子皓耶!大家都搞不定的人,否则你以为为什么威尔公司会出此下策,给那么高的费用,包揽一切人力制作,我们的场地也不算特别好,也不像荣宅那样有名气,可威尔公司只需要你搞定照片就行,其他都不用管,而且我今天找人查了一下,威尔公司这个合作案我们并不是第一个合作对象,之前已经有两三个违约的了,威尔公司光是违约金就收了不少了,简直无奸不商。”
“什么!我是下策吗?”我嘟着嘴,不服气。
夏恩干笑,“你是自己送上门的羊,迷迷糊糊不调查清楚就和别人签下合同。”
“反正这次不成功便成仁了。如果失败了,青桐也没办法负担这笔违约金,我也要乖乖回去了。”我叹气着说。
虽然夏恩很担心我,但从不会阻止我要去做的,只要是我的决定他都会支持我。虽然有时候也常常会泼喔冷水,但是事后还是会想办法帮我。这大概也是我能和夏恩一直相处到现在的原因吧。我从小脾气就很固执,有时候也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小时候在学生时代,恋爱还不被允许的时候偷偷谈恋爱,都是夏恩帮我躲避过父母眼皮底下。
第二天,到了方子皓家门口,夏恩帮我把行李提下来穿过小路搬上方子皓的房子。
“天啊!这……这简直象是隐居在深山,夏沫,这里连便利商店都没有。”
“是啊。”我边无奈地说着,边拖着行李像是自己家似的直接推门进去。
“喂,夏沫你不按门铃啊?”夏恩跟在后面吃惊地说着。
庭院里静悄悄的,房舍里也没有人。我把行李放在门厅里。
“喂……,方子皓真的说你可以住到他家?”
“他没说啊,”夏恩一脸惊讶,“但对付他这种非常人,就要用非常手段!”
“呵。”夏恩只是抽搐的笑。
这时,方子皓从后面的房间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刚洗好的相片在观看着,抬头看见我还拉着行李。
“怎么回事?”
“没事啊!你上次不是说,我要赖着都随我吗?所以我就想说搬过来啦,直到你答应给我相片……”我说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理由充足。
“荒唐。”方子皓烙下这句话,就要转身进暗房。
“是是是!我是荒唐啊!你一个人住在这,不跟人打交道,孤僻难搞又自以为是,还跟男女乱搞关系!就是最正常!最不荒唐!”
我还在方子皓后面叫嚣着,但方子皓像是把耳朵给关起来,不吭一声也没理我,进了暗房。
夏恩站在旁边不知该如何是好,“夏沫,你真的确定可以跟这家伙一起生活?”
“我没要跟他一起生活啊!他过他的,我过我的!”
“你这样,真的要得到相片吗?”
我这才象是被戳中要害,像泄了气的皮球,“应该可以吧。”
夏恩十分担心,甚至打算一起搬过来,我拒绝了他。
“夏恩,青桐还是需要人照料,这些日子你就一个人打理好我们的公司。”我拍拍夏恩的肩膀说。
送走了夏恩后,我回到门厅,这才想到,自己一个人硬要赖在这的,根本不知道可以住哪个房间。
“喂!方子皓!”我在暗房门外叫她,“我住哪里啊?你有没有空房间?”
方子皓开了门,面无表情看着我,转到旁边的一间房,打开门,“房间只有一间。”
“什么?”
“就这样。”说完,又回到暗房里。
我怔怔地站在房间门外,咬着下唇心想着,这是一场角力赛,我可绝对不能被这样的一点小事就给吓倒。房间里有一扇可以看到外面后院的窗户,墙边是黑色的木制书架,上面摆了好多本摄影集和一些书,旁边的相机防潮柜里,则摆了大大小小不同的相机。
我在房间的一个角落占了一块领地,把自己的衣物搬出来,并打了个地铺,我看着窗外的树影摇曳,周遭全都安安静静的,只有鸟的声音,和树叶摩娑的声音。
我这才感觉到一阵无助,自己真的一个人在这荒凉的山上了,每天还得面对那个冷漠又讨人厌的方子皓。边想着就觉得全身无力,不知不觉便趴在一旁的枕头上睡着了。
当夜幕来临之时,我才醒来,伸了一个懒腰,背上盖着一件薄衫掉了下来。
房间外飘来阵阵的青菜香,这时不争气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想起今天中午为了准备东西和行李,好像连午饭都没好好吃过。
走到了厨房门边,方子皓正在安静地炒菜。
“那个,谢谢你帮我盖的衣服。”我靠着门,小小声地对方子皓说。
“喔。”方子皓仍旧面无表情,那张脸永远是扑克脸。然后又一阵沉默,只有锅子里的菜肴混着油,哔哔剥剥响的声音。
“你晚餐都自己煮?”我尝试想跟他好好相处。
“嗯,不然谁煮?”方子皓用低沉的声音说着,一边盛着饭,“要吃自己弄。”说完,就走进客厅里自行开动。
真是……讨人厌的家伙。我在心里暗暗念着,盛了一碗饭,坐到方子皓的对面。
“啊?怎么全都是青菜?”夏沫看了一眼桌上的菜,清一色全都是青色,小白菜,花椰菜,炒豌豆,青菜豆腐汤……。
“没有肉啊?”
“我吃素。”
“什么!”我一脸惊愕。
“反正,我不吃肉,你要吃,自己煮。”
“是为什么?你吃斋信佛喔?”我一边嘀咕着,筷子却已经动了起来。
“就是因为想吃素,需要其他原因吗?”
“这样怎么享受天下美食?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和滋味?”
“那要看你想吃什么。”方子皓一脸正经地说。
我有些尴尬,甚至觉得方子皓大概是上辈子再寺庙修行的和尚,不过和尚才不会破色戒。
“呵呵,算了,看电视好了!”说着,我准备起身去开电视。
“坏很久了。”
“那该不会也没有电脑吧?”
方子皓继续不急不慢地嚼着饭菜,“没有。”
我此时才真的觉得被放逐在深山中了,手机不信号,没电视,没电脑,自己不说话的时候,连个人声都没有,跟外界完全断了联络,方子皓根本就是古代人啊。
太阳下山了以后,整片后院前院都是黑漆漆一片,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自找麻烦啊?
还得每天对着这个顽固的家伙。
“真是一点都不有趣。”我一边嘀咕着一边把饭吃完。
可能因为生活环境的原因,加上在父母的庇护下长大,我从小就是个开朗直接的人,所以把很多事都想得很简单。
当然,要搬到山上来这件事,我大概考虑和想的只是:搬,上,山,来,而已。却不知此刻感觉类似从红尘进入空门。
“什么?棉被只有一条?”我看着方子皓正铺好床,准备钻进被窝里。
“嗯。”方子皓敷衍了句,又不理她。
“那别人来你家过夜怎么办?”问题才刚问出口,我就后悔了,想也知道方子皓会怎么办,心脏竟然砰砰跳。
“盖同一条。”果然,不出所料的答案。
这时我瞥见方子皓手里抓着一条小毯子,“那,那我盖这条!”说着,正准备拿方子皓手里的那条毯子。
“不行!不行!”原本都没什么表情及大反应的方子皓,顿时紧紧抓住毯子,“这条不能给你!”
“为什么?”我气势凌人地还想继续抢,眼看着小毯子快要被我扯破,方子皓心一惊,赶紧放开,我被反作用力推得往后倒。
“你这人很不可理喻!”方子皓大喊。
我看了看手上那条小毯子,旧旧脏脏的,还被岁月长年累月磨到都脱线了,“不过就是一条旧毯子嘛!借我会怎样?”
方子皓一把抢过来,“这条不行,这是我小时候盖的。”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好可爱,”想到方子皓这样的性格,怎么都不搭拉着小毯子的模样,我像是发现了一个小祕密,顿时心情大好。
方子皓却露出发亮的眼神靠近我,还一步步地爬向我,我心一惊,直后退被逼到墙角。
“喂!你,你干嘛一直靠近我?”
方子皓却只是把棉被盖在我身上,然后盯着我的眼睛,故意呼着气轻轻说,“盖同一条就好了。”
但我还是动都不敢动,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方子皓猜到我的顾虑,“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偏偏加了一句,“但你自己送上门来另当别论。”
“谁……谁要自己送上门……”
话又没说完,方子皓就抓着自己的小毯子,回床上躺下。
我还定格在墙角,心里一阵热一阵凉的,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掏出了一支唇膏,在与他之间的地上歪歪扭扭地画了一条红线。
“方子皓!”
“嗯?”方子皓转头看了我一眼。
“这是界线!不准超过!”
早晨的风从半开的窗吹进了房间,微热的阳光洒在我的脸上,我觉得有些亮眼,才缓缓睁开了眼。
整条棉被都被压在自己身下。
我这才清醒赶紧坐起身,看了一下周遭,方子皓早已起床不知去向。
早晨的山间,空气中透澈着一股清新自然的气息,地板冰冰凉凉地。
我还迷迷糊糊的,看见方子皓坐在门厅前的阶梯上,手里拿着小小米粒般的饲料,正喂着鹦鹉。
“早啊。”我伸了个懒腰。
“不早了。”
我看了一下墙上的钟,已经要十一点了,自己真以为来渡假的,平常睡到八点起来,现在竟然还睡到中午。
“你吃过早餐囉?”我这才发现,在这里早中晚餐好像都是个问题,最近的便利店得走下山,走路至少要三十分钟,“有东西吃吗?”
方子皓面无表情地看我,“早上烤的吐司有剩,果酱在冰箱里。”
“啊?”
“还是要吃饲料?”说着把手上整把饲料递到她面前。
“我……我又不是鹦鹉!”
方子皓表情软了些,但仍继续逗着鹦鹉,鹦鹉还飞到他的肩上。
“这只鹦鹉是你养的喔?”
“嗯,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
“它有翅膀,要飞就可以飞走,我也没绑着它。”
“所以……算是半野生的驯养?”我在旁边跟着坐了下来,拿了几颗方子皓手上的饲料喂着它。
“好可爱,它叫什么名字?”
“星期五。”
“什么?”
“因为是某个星期五来的,所以叫星期五。”
“拜托!”我觉得很好笑,“这名字太没有创意了吧!至少也应该叫个什么……阿花、小绿……神雕?什么的……”愈说愈心虚,自己都觉得笨透了。
“星期五很好啊,”方子皓的嘴角扬了扬,看了一下我,“像你是星期日来的,就可以叫星期日。”
“喂!我有名有姓,也不是你的宠物,我叫夏沫。”
“喔,好,夏沫。”
我顿时不知道如何回答,跟方子皓见了三次面,还一起睡了,虽然中间隔条界线,却现在才真的有了自我介绍。
而我对方子皓的了解,又有比较多吗?除了外界褒贬的评价和传闻之外,究竟方子皓是个什么样的人?
也许真的要经过相处,才能真的了解吧。
只是,一个人在山上生活的方子皓,每天都在过着什么样的日子,这倒是我完全没有想象过的。
没有外面世界花花绿绿的诱惑和纷扰,山上的生活安静得只听得见风吹草动,大自然的鸟叫声,加上方子皓又不会主动跟我聊天,每天不是拿着自己的相机在随意拍着,就是窝在黑摸摸的暗房一下午,我整天常常都不知道要干嘛,只是非常无聊地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列了一长串又一长串想要吃的东西清单,结果常常愈写愈觉得饿,愈饿愈焦躁。
来到山上几天后,日子一如往常地平淡,我无所事事地躺在门厅前的木板地上,一下趴着摸摸木头的纹路,一下又仰着看着蓝天白云在微风里飘动变换,翻来转去,坐起身,又躺下,使劲地浪费时间。
“喂!你平常的时候不会很无聊吗?”我终于忍不住,开了口问方子皓,毕竟整个山里,没有第二个人能讲话。
“嗯……”方子皓正在前庭里拨着花花草草,手里还拿着个相机在拍着。“拍照囉。”
“那,那你就拍一下我们要的相片嘛,好不好?”我坐起身来,想到我来这的最终目的,可不是每天在木板地上打滚。
“不太想……”
“拜托啦……你认真地拍几张照片好不好?”我如果可以早点要到相片,就可以早日脱离这个隐居生活,回到有电视可以看,有肉可以吃的红尘世界里。
“不要。”
“你……”夏沫对于方子皓这种硬脾气,始终不知道该如何破解,鼓着脸,又躺在木板地上。
“好无聊啊!好无聊好无聊……”开始耍赖似地大叫。
“这样就比较不无聊了吗?”方子皓连看都没看我,只冷冷地说了一句。
我躺在地上,头发乱乱地垂在门厅的阶梯上,瞪了方子皓一眼,他却继续装做没看到,沉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个星期下来,什么照片都没有要到,纵使我已经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但说是这样,方子皓却象是一只没有把手的烫手茶壶,我根本不知道从何着手。
只是对方子皓的了解,好像多了一点点,虽然不多话,想法古怪,总是冷冷淡淡的,却有时还是保有着象是赤子般的心境,我有时觉得他深不可测,有时又觉得他简单直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