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逢秋多寂寥,多少豪杰叹今朝。
虽身处未名山上,周围四季如春,可就在此刻,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抹秋的意境。
往事依稀,黄衫客的语气更是充满着寂寥。
“我和师姐连理之后,日子还是那样的过,夕阳白桥上,每天总会听到琴声。每当我哪一缕音阶错了,哪一缕琴弦拨快了,她准能第一时间找出来。”黄衫客笑了笑。
“有次我就问:师姐你怎么不自己再弹一回?”
“她笑了笑,说:还不是时候,那你的剑光怎么不去大师兄那儿再闪一遍啊?”
“还不到时候,那天,我们两说了一样的话。”黄衫客缓了缓,眼中闪过一丝爱意。
“其实我知道,所谓的还不是时候,是因为少了一件东西。我早已将剑境打磨无瑕,我想云瑶也是一样。而之所以还藏于心中不发,只是因为我少了一把剑,自己的剑,而云瑶在将古琴送给我后,也在找一把琴,自己的琴。”
“真正的剑胆琴心,是需要极品的剑与极品的琴来发挥的。我还没有自己的剑,自然不能发出属于我的剑光,云瑶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我俩当时都明白各自的状况,那个晚上,我望着头顶上的夜空,想着云瑶的话,看着她送给我的古琴,心里想着我要给她找一把仙界最好的琴去。于是留下两枚玉简,一枚给老祖,一枚给云瑶,说我下山给师姐找琴去了,便下山去了。”黄衫客说道此处,竟一阵唏嘘。
“话说人人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我想为云瑶找琴也算是一种轻狂吧。当然,下山后我才发现,山外的世界一点也不好玩儿,他们修炼不勤奋也就罢了,可那些个宗师啊老祖啊,一个个学下棋,学书画,学弹琴,竟没一个学的比我精的,有几个勉强达到山里师兄境界的,却又一个个自视甚高,飘来飘去的。”
“好在我下山是来找琴的,所以并未和他们一较高下。学着那位神偷师兄,再结合陶然斋无数藏书的珍贵经验,我便开始了在各大门派藏宝阁的寻琴之旅。”
“也就百余年时间,我将仙界四派八山九尊十六门的藏宝阁都翻完了,但还是没找到适合云瑶的那把琴。我不知道我的眼光如何,但我知道对云瑶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所以当我在南域之滨的一个渔村里见到那把琴时,我就知道是她了,因为我知道她少一个像云瑶那样的主人。”黄衫客又笑着说。
“琴是从海上飘来的,那家渔民把他当做神迹。我先给他们一家弹了首曲儿,在给他们家了十年的鱼,后来带着琴走了。”黄衫客顿了顿,又说,“我走时,那个渔村都是那一家的了。”
“那家人只知道我叫周凌,只知道我爱弹琴,其他的,都已忘了。”
“琴叫天海,我定的,取海天一色之意。我找着了琴,便满怀欣喜的往未名山赶去。于是便要说到那一天了。”
“那一天.........”说到此处,黄衫客面具下的眼神复杂的了极点。
“那一天,我回到了未名山。我一直以来都深深爱着云瑶,也相信云瑶心中念着我。但总以为自己爱对方的程度更深一些,或许这是所有恋人的通病吧。而那一天,我才明白,我错了。”黄衫周凌的眼中顿时忧伤。
“我回到山上,才知道就在我走的同一天,云瑶也留下两枚玉简,一枚给老祖,一枚给我。”
“于是整个未名山知道我给她找琴,而她,也给我找剑去了........”
“一同去承受对方的苦难,一同去藐视现实的限定,一同去眺望那无垠与绝对,于是感受到了对方的存在,对方的支持,难离难弃,这,就是我和云瑶的情。”
“可我是醒着回来的,而师姐,是昏着回来的。”黄衫客握着的笔微微颤抖,笔尖散落几滴墨汁,将山间染了几许墨色。
“师姐找到了属于我的剑,但被仙界一位从未听闻的恶人重伤,那恶人本想将北域七大宗之一的落霞门灭门,但被寻剑归来的云瑶撞见。师姐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便联合落霞门一同御敌。”
“岂不知这恶人乃是前后三千年少有的仙才,一身修为已是通天,之前半点声名都未显现,不知为何一出场便欲灭人满门。师姐琴心虽通,但当时尚未拿到天海,本就不敌。若不是那恶人见师姐宝光外现,贪图她身上的宝物,按她的实力,怕只是一个照面,师姐便要身死道消。”
“然而那恶人怎么也想不到,师姐身为老祖的女儿,又怎会没有保命的神通,终于叫师姐抓住一个空隙,受了那人一记重击才用诸天九转移仙决逃回了未名山。”
“我回来的时候,师姐已经醒了,但整个未名山却弥漫着一丝不安,就在师姐逃回来的第二天,大师兄便化为一道金光,飞出山门。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为师姐报仇的,但他没有回来。十天之后,那恶人又将碧云轩灭门!”说道那恶人时,黄衫周凌眼中的恨意将未名山的云都惊散了几分。
“没过多久,老祖突然宣布叫二师兄暂任掌门,自己向山外冲去。那时的我正在回来的路上。而直到我回来了,老祖也没有归来。”
“仙界大劫,便随着那恶人的出现,来了.......”
黄衫客失了下神,又说:
“那恶人接连将仙界数大门派灭了满门,带来了一阵腥风血雨,整个仙界都欲除之而后快。”
“那天傍晚,我和云瑶,还是在白桥上,我将琴给了她,她默默将剑递给了我,没有互相道谢,就像平时随意地递过一杯雾洱茶一样。但只有白桥上的我们才知道,自此之后,琴心剑胆,便随之两颗心的接近,融会贯通了。”
“后来的事我不清楚,但我知道肯定和那位大恶人有关!”黄衫客此时满是仇恨的说。
“我的记忆便只有这些,我不知那个秋天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那个秋天过后,仙界变成了这副模样,而云瑶..........我找不到她了.......”无泪,但已伤心到极致,黄衫周凌默然。
“我在这无痕壁旁不知道守了多久,这座山不知道守了多久,山顶的那位告诉我们要等一个人,我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你。”黄衫客惨笑道。
“那恶人本是前代仙界尊主之子,其父被九大派联手丧于镜湖之畔,他天资过人,潜心修炼千年,一身修为已超过其父当年。至于他与几大门派之间的恩恩怨怨,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我肯定,他便是这一切的元凶!”
此时黄衫客突然诡异的看着伍酒停了一下,冷笑道:
“师姐带回来的剑,我叫它九歌。”
“那仙界尊主叫伍空。”
“那位大恶人.........仙界人称,贼道伍酒!”
晴天霹雳,偌大的的雷霆!伍酒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随后便是一阵茫然。
仙界,周凌,云瑶,伍酒,九歌.........
他明白青衫客为什么说他不该是未名山的客人了,
他也明白为什么九歌带自己来这里了,
难不成自已与那故事中的伍酒有什么联系?
只是为什么红衫客说自己属于未名?
为什么自己对这座山有一丝熟悉?
自己的身世到底是不是那个伍酒,为何自己一点也没有记得.............
太多太多的疑问..........
“你是伍酒吗?”红衫周凌再一次冷冷的问道。
“是。”
“九歌在你身上?”
“是。当年,后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到底是谁?”带着一丝忐忑,伍酒问道。
“去山顶吧,你是谁,谁也说不清楚,当年的事,有当年的人亲自给你说。”红衫客语气中满是伍酒不能理解的复杂。
“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会变成谁,但请你记住,有个叫周凌的人,在未名山上守着云瑶,守了很久.........”相似的话语,又由黄衫客说了出来。
伍酒看着山顶,缓缓前行,心中百味杂陈,
所谓后来,竟是如此,
自己的记忆,是否也少了一些呢?
走向山顶,风竟有些凉意,天冷了,是冬至吗?
或许,秋过了,真是冬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