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那山上云卷霞飞,看那身后小潭清水,脚下从之前松软的泥土变为了坚硬的石板,路也从小径变为了大大方方的石阶,伍酒继续向山上走去。
他不知道为何青衫客能一口道出他的来历与目的,更不知道青衫客为何告诉他那个故事。而这一切又和自己有着什么样的联系呢?还是说这一切只是那人一时兴起而已,并无什么深意。这一切的一切,都推着他向山上行去。
还有青衫客的那些话,为什么他说自己不该是未名山的客人,又说自己成了未名山的客人。自己的身世难道和那个未名派有关?多年来,石板早已布满青苔,完美的隐于这一片青山中,而踏着石板,脚步在这山间回荡,伍酒心中有着太多的疑问。
石板路不长,但早已将雾洱潭丢到了山下,走完石阶,地势突然开阔,竟是山中的一块平地。伍酒走到石阶尽头,便看到了陶然斋。
那时候的未名派,到处都是人,走完了雾洱潭,便到了陶然斋。陶然斋的人也多,因为它是未名派的藏经阁。对,未名派将自家的藏经阁摆在最外面,因为这样不管是客人还是弟子,都能轻松而方便的进去。能上未名山的人,必入陶然斋!
伍酒并不知道眼前的这座小房子当年进进出出过多少人。斋名陶然,斋门上面的匾上的两个字红的刺眼。“明明这名字有着多好的意境,可看到牌匾上的那两个红字,就会让人不舒服。”伍酒此时就被眼前红色弄得不舒服,不止那红字,还有斋门口穿红衫的人。
他神识一散,向山下雾洱潭扫去,确定青衫客还在彼处后,看着那一缕红影,以及那人脸上的灰色面具,问道:
“红衫?那你和雾洱潭边的那位可是什么关系?”
“我是我,他是他。”那红衫客的嗓音有些嘶哑,好似许多年没说过话一样。“但我们都知道你会来,我还知道他的所有,但我有属于我的那段记忆。”
“换个说法,你可以称我为.......他的后来.......”红衫客缓缓的说道。
“分魂?那伍某就有些好奇了,你和他谁会是本尊呢?还是说,你们俩都是分魂.....”说道此处,伍酒望向山顶,又说:“而真正的本尊正在山顶,看着伍某像个猴子一样在这山上乱窜。”
红衫客听到伍酒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一阵沉默,像是默认,又像是无语。
“阁下不觉得这样做十分无趣吗?况且伍某可不确定有足够的耐心去陪你们玩这种游戏!”伍酒看着沉默的红衫客,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就像雾洱的那个家伙一样。我们从未阻止你上山,既然你成了未名山的客人,那便得按未名山的规矩来。若不按规矩,自然不算客人。阁下若不想按规矩来,自行下山便是。”红衫客冷冷地说道。
伍酒听着对方十分无礼的话语,恨不得此时一道剑光纵去,看看这一席红衫和他身上的白衣无缝谁更坚韧。然而想到此处,他眼光一凝,仔细观察红衫客的红衫,又细心回忆了一下青衫客的青衫,此时一对比,自己的白衣与对方的长衫,竟是十分的相似!
不只是样式,还有那相似的纹路,更重要的,是气息。不管是九歌,无缝,还是伍酒自己,对这座山的一切,都有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这种熟悉看着想让伍酒去回忆,或者是想起一些东西,然而到此为止,伍酒也只是感觉到了那丝熟悉。却怎样也找不到原因。
“既然如此,在阁下这里伍酒又应该做些......额....享受些什么呢?”伍酒思虑过后,只得耸耸肩,无奈的说道:“茶在下面喝了,曲儿在下面听了,难不成你还给我整盘棋下下?”。
红衫客这时眼中露出一丝笑意,后来竟直接笑出声来。“哈哈,阁下就不觉得这句话听着有些耳熟吗?”说着藏在红袖里的手轻轻一挥。
于是伍酒就见到了一盘棋,一盘大棋........
确定这辈子第一次说那句话的伍酒已经顾不得自己是怎样自然而熟练的说出来的了,他早已被眼前的景象弄得头皮发麻,冷汗直出。棋盘正摆于二人中间,伍酒这边为白子,但红衫客那边并不是黑子,而是鲜红的红子。这恰与二人着装的颜色相对应。
“要不要这样........我只是随便说说,当不得真.....”伍酒慌了,问题是这山上半点灵力也调动不了,他只能客客气气的商量了..........
“远来是客,当让你先着。”红衫客见了棋盘,竟像青衫客见了古琴一样,已经专注了极致。半点也不管伍酒的抗议。
“丫的小爷不玩了!”伍酒一怒,竟转身向山下走去。然而他还没走到之前上来的石阶,便觉一股强大的灵气朝自己身上袭来,来不及也没办法做出抵抗,转眼间他便被红衫客“请”回到了原处。
“这棋盘已出,棋子已分,阁下想没下完就走,怕是没有最初那样简单了。”红衫客缓缓坐下,冷眼看着伍酒。
“我又不是专通此道的无聊散修,我看阁下倒是对此道有几分心得,我与阁下对弈,不是螳臂当车,必败无疑吗。”伍酒见此,仍然在做最后的尝试。
“落子无悔,这下棋只求无悔,无关输赢。”红衫客还是看着伍酒,眼中的意思十分明显,“”你下是不下?”
于是雾洱潭饮茶闻曲过后来到陶然斋的伍酒,又“享受”到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棋局,莫名其妙,或许说是,莫明棋妙。
虽说不会,但伍酒在师傅谢一的熏陶下,倒对琴棋书画这些东西还有些了解,甚至还有那么些心得,当然,也只是了解。所以伍酒落子之后未到半场,便被红衫客的棋势压得喘不过气了,正片白子被红子截得零零散散的,反观红子已快成风翎之势,伍酒一时蹑手蹑脚的。
“世间万物,皆环环相围而生,凡被仙围,仙人被这仙界围,仙界被这宇宙围,宇宙被造化围,造化又最终被芸芸众生围,弈又称围棋,正因为这围棋之道,亦是天道人道,合乎天地万物之法则。棋道,虽以取胜为根本,但看的,也是一颗落子无悔,胜败如常的道心。”红衫客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将指间的红子落入盘中。
伍酒闻言,便将胜败之心收去,随着性子来下,他自幼学剑,讲究先发制人,以动破局,这么一来,倒让他将之前的颓势缓了一缓,渐渐的白子与红子竟有几分平分秋色之意。于是二人你一来我一往,竟有几分棋逢对手的感觉。
“之前我问青衫客姓名时,他说还不到我知道的时候,现在我想问问,你的名字......”伍酒边落子边说到,像久违的老友对对方的一声问候。
“周凌。”红衫客缓缓道出,仔细地观察着伍酒的反应。
伍酒听后自己在心底念了几遍,又是那股熟悉感,让他格外的难受。他抬头,问红衫客道“下面的那个?”
“也叫周凌。”
“果然没猜错,真是分魂!”伍酒心中暗自念叨。随后落下一子,便又问道:
“你的那段记忆,能说给我听吗?”
“可以,或者说,就算你不提,我也要说给你听。”红衫客叹了口气,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我的记忆,就是那个后来,白桥的那个后来......”
没有雾,没有云,陶然斋前,棋盘上红字白子错落无序,像人的思绪,在杂乱无章的排列之中,往往隐藏着最简单,或者说,最质朴的东西。
伍酒与红衫客各自落子,在这空山静谧中,落子成韵,那节奏此起彼伏,编成一段心动,织成一段红衫客口中的.........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