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土染上了灰色,便带上了一缕死气,在这漠无人烟的.......仙界。
偶尔这些砂石也会借着狂风翻滚,似要将身上的死气赶跑。有时还真叫它们弄成了,借着那凶猛的大风,在无言的疼痛中,将尘埃散尽。可他们看到的,也只是自己和伙伴身上那一大堆黑黝黝不知何意的文字与图案。然后又被染回灰色,于是又翻滚,在灰色与翻滚中,似乎有着这天地不易察觉的.......倔强。
砂石依然沉默,所以当头顶上那道白光飘过时,它还没有意识到这里已经来了新客,更没有意识到,这对这片土地是多么地重要。多少年了,天地间所散发出来的死气与寂寞,随着这道白光,似乎也变淡了许多。
寂寞,难以言明的寂寞.......
伍酒穿梭于灰山灰土之间,哪怕神识强大如他,也被这天地间的那一股无言的寂寞所感染,想到凡界种种,但觉仙道渺茫,形单影只。虽然片刻后便清醒过来,他仍然对此震惊不已。白光一闪,向远方冲去。
路的后面还是路,山的后面还是山。但他知道,前面有他的伙伴,有他的剑.......
干娘没给伍酒这个路上捡的孩子留下多少家当,只有白衣一席,铁剑一把。然而就是这两样东西,伴随着小伍酒从始至终的修真路,更是在无数次下界大战中,所向披靡,令人闻风丧胆。干娘说这两件东西还是跟着他一起被捡回来的,所以连她也不知道什么来历。而随着伍酒将剑上的七字诀解出,越发认为这两样东西来历不小,更可能和他的身世息息相关。
剑客的剑,酒鬼的杯,赌徒的骰子,琴师的琴,丢不得,抢不得,因为那是他们十足在乎的东西,或是说,各自人生路上的伙伴。
伍酒的剑也是如此,陪过他走南闯北,看过他人约黄昏,给他无上剑诀,也陪着他伤心流泪.......用剑的人,往往不是将其当做器物,而是将其当做伙伴,对他们来说,剑是故人,是朋友,是依托......
渡过天劫,之前积累的法宝仙器全归于烬,但那一席白衣,一把铁剑,竟能完好无恙的随他到仙界,足以说明这两件看似平凡的东西是多么的不平凡。也让伍酒对生养自己的不负责任爹娘生出一缕震惊·,这两样东西在整个凡界他没有找到一丝追本溯源的线索,但其展现出的威力却又是那样强大。那白衣所展现出来的防御让顶阶法宝望其项背,甚至在天劫面前也能抵挡几分,更不用说那把斩下残魂无数的铁剑了。
空中的伍酒感受着远处剑魂的呼啸,初到此处的心也安定了许多。白色光影从天而降,落在一处不知名的谷地之中,这正是剑魂散发气息的地方。
“兄弟,是你吗·?”伍酒传出神念,看着阵中的剑影,伴着金鸣声频起,可剑影却怎么也挣脱不了那闪着金光的链条。谷地传来一阵轰鸣,一座大阵隐若现。那剑影不停地挣扎,但阵法中的道道金链将其锁死,轰鸣不断。
“这是.......法则之链,还是以威力著称的雷之法则!”伍酒看着大阵中的道道金链,不觉感到震惊。以法则之链所组成的上古大阵,传说只存在于仙界·,是下界所有阵法的始祖,又被称为法阵。
看着眼前的雷之法阵,伍酒纵身一跃,手指捻决,啸道:“破!”
灵气翻涌,汇成一股巨流,成一条青龙状向那大阵冲去。大阵仿佛感觉到了青龙的威胁,金光骤显,数十条金链编织成网,将无边的灵气困入网中。青龙这挣扎片刻,便被那网上的雷之法则震回了成灵气。
尚来不及惊讶,那网中的灵气突然聚集,幻化成刀影,带着丝丝雷电,冲出网中直向伍酒劈来!伍酒面露讶色,但身形一转,便出现在刀影后方,运转太乙紫气决,两手成印,怒喝一声:“定!”
刀影来势变缓,被周边灵力束缚在原地不得动弹。伍酒松了口气,不去管那渐渐消散成灵气的刀影,向法阵冲去。
半个时辰后,伍酒坐在原地,恢复自己体内的伤势。看着眼前的上古大阵,脸上竟露出了奈之色。
“剑兄啊,你兄弟我已经使出浑身解数,可没有你在手,这大阵就是破不了啊!”一道神念再一次传入阵中,伍酒起身,准备去破阵,这时阵中突然传来剑魂的一丝神念。
伍酒面色顿时沉重,然而凭着在凡界多次配合的信任,手指轻触自己身上的白衣,便根据剑魂的话,向阵中走去。
踏入阵中,带有法则之力的雷霆狂暴着向其打来,伍酒体内太乙紫气决运转到极致,准备抵挡。然而之前在外面刺骨的雷电,在阵法之中却威力顿减。但真正令他震惊的是那道道法则之力,在打到自己身上时,竟被他的这件白衣所吸收!
“丫的你这欺软怕硬的家伙,之前在外面对着他们老大没见你这么硬气的!”伍酒心里对白衣震惊之余又产生安定。“看来剑兄说话还是挺靠谱的,这白衣真不是什么凡品。”
靠着白衣,伍酒缓缓向法阵深处走去,周边的雷霆反而减弱了几分。而随着雷霆的减弱,剑魂的气息却越来越强烈。
“剑鞘!”看到铁剑,伍酒欣喜的同时也发现了它与之前不同的地方。铁剑此时竟多了一副古朴的剑鞘!
“这里怎么会有剑兄的剑鞘?”看着与铁剑若合一契的剑鞘,以及剑鞘上古朴不华的纹理,伍酒疑云遍生。“管不了那么多了,剑兄,咱两先把这劳什子大阵给它破了,出去再说!”伍酒上前,握住长剑,整个人的气势顿然提升,眼中多了一丝专注。
如酒鬼举起了杯,如赌徒掷下了骰子,如琴师轻抚了弦,当剑客握住剑的那一刻,他的世界便只剩下了剑······
而当酒鬼痛饮,骰子落地,琴音成曲,剑光出鞘时,他们,便成了整个世界·······因为专注,因为熟悉,因为沉醉,更因为······那时时刻刻的······信任。
剑光骤起,从剑鞘中闪出,行云流水。
身上白衣胜雪,衣名无缝;
手中铁剑如故,剑名九歌。
剑归鞘,衣尚在,阵破,人去,卷起谷底灰色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