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演唱会是在大剧院旁的草地上露天举办的,临时搭了个台子,座位也是临时摆放的几十排木质长椅,围着舞台形成一个接近半圆的扇形。
周洛经过好久的思想斗争才最终仰着头扬言说,不就是逃课吗,有什么不敢的。
接着高景行带着周洛再一次翻越了学校的围墙,周洛第二次翻墙已经说得上是轻车熟路了,只不过这次是在大白天,要是被发现了将是一件大麻烦事。好在他俩运气不错,连一个撞见他们翻墙的同学也没有,他俩把校服脱下来扎在腰间,高景行拉着周洛的手腕在大街上奔跑着。
来听演唱会的人比高景行想象中要多很多,长椅全都坐满了,四周还围了不少人,台下坐着的都是一些摇滚爱好者,从穿着发型到言谈举止,处处带着摇滚的范儿。对比之下背着书包、将校服外套扎在腰间的高景行和周洛显得有点笨拙可笑。两人窘迫地低着头,额头抵着额头却又哈哈大笑起来。
演唱会终于开始,主唱走向舞台中央,台下尖叫声四起,坐在最前排的周洛挥舞着手中那在阳光下不很明亮的荧光棒,高景行望着她的侧脸。
咕噜乐队虽是摇滚乐队,唱的大多是一些慢节奏的歌,偶尔夹杂几首重金属,台下气氛也跟着起起伏伏。
散场的时候,周洛边走边跳着,拉着高景行兴奋地说,我今天好开心呀。
高景行摸摸口袋里还没存回银行的一千多元:“咱们去吃顿好的吧。”
“今天不回学校了吗?”
“还回去干嘛?”
“可是逃课这么久,不回去的话,下周就惨了。”
“下周的事,下周再说吧,享受当下。”说着,高景行挽住了周洛的肩。
一瞬间,周洛愣住了,内心始终忐忑:“要写检讨书的。”
“怕什么,到时候我帮你写就是了——明天要不要来这儿看话剧?有个朋友送了张票给我,只需要再买一张我们就可以一起来看了。”
“周洛摇摇头,别再破费了,而且今天耽误了不少时间,我明天还要将今天的学习任务补上呢。”
“来嘛,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这张票可就浪费了。”
周洛从书包里翻出自己的旧钱包,检查过里面还有两百元:“一张票要多少钱?”
“六百。”
“这么贵?还是算了吧。”周洛说着底下了头,六百元属实是一笔巨款。
“走啦,我请你看,”高景行拍了拍自己的口袋,“放心吧,我有钱。”
周洛掏出钱包里仅有的两张一百元递给高景行:“先给你这么多吧,剩下的我慢慢还。”
高景行抽出其中一张:“首付一百,剩下的,你以后一年还我十块你看怎么样?”
周洛依然低着头:“那岂不是要还到我当奶奶的时候了。”
高景行跑在了周洛前面,转过身对身后的周洛笑着:“我会每年准时提醒你还钱的,这样就算你当奶奶也会记得我。”
5.
话剧是在周六的晚上七点开始,周洛跟在高景行身后迟到了几分钟,演员已上了台,除了舞台上响亮的话语声,大厅里没有其他一点声音,除了舞台上昏暗的灯光,四周一片昏暗,俩人找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座位,周洛的座位和高景行之间还隔着一人。
高景行坐下来朝身边的女孩招了招手,女孩也朝他点了点头,两人没有说话,看上去十分默契。周洛借着昏暗的舞台光才看清楚,夹在高景行与自己之间的那个女孩是书蕾。
原来一开始给高景行送票的不是别人,正是书蕾,原来书蕾是想单独约高景行呢。周洛瞬间觉得自己多余起来。
演出刚结束,见书蕾和高景行正聊得热火朝天,窘迫的周洛小声说了句,我先走了,可眼前的两人似乎已经将周洛忘了,没有人给予回应,周洛独自挤进了散场的人群,随着人群涌向了夜晚无尽的黑。
当高景行慌慌张张在人群中寻找周洛的时候,她已经上了回家的公交车,打电话也不接。
高景行内心里垂头丧气着,脸上却依然挂着笑:“书蕾,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周洛去哪里了?”
“她好像生我气了,打电话也不接。”
“你不去找她吗,跟她说清楚,她不接电话,万一是因为有什么危险呢——不行,我陪你去找她吧,现在这么晚了,你难道不担心吗?”
“她都这么大人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们还是先找到她吧。”
“行。”说着,高景行在路边招了辆出租车。
而周洛呢,正因为自己的不善交际而沮丧着,如果自己是一个开朗的人,就可以融入到他们的聊天中了吧。
周洛向来不喜欢三个人的友谊,因为沉默的自己多数是被冷落的那个。
刚走到小区门口,周洛听到身后传来高景行的声音,转过头不仅看到了高景行,也看到了走在高景行身边的书蕾。
“周洛,你刚怎么一个人走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高景行追上前拉住周洛的胳膊。
“刚才人太多,一转头就找不见你们了,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那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噢,我的手机常年都设置的静音……”
“算了,既然你已经安全到家,我就放心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我还要送书蕾回家呢。”
“快去吧,已经很晚了,我先上去了。”周洛朝他们挥了挥手,转身留下一个背影,融进了黑夜里。
背过身去的周洛,比起独自搭车回家时更加沮丧起来,不知道高景行离开了没有,不想再让他看到自己,周洛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起来,她要跑去一个没有人发现的地方。
在小区那片草地上,连路灯也照不见的角落里,周洛抱着膝盖坐着,两眼空空,一定是刚跑得太快,风将沙子吹进了眼,眼角闪起了泪花。
那样独自坐了半个小时,风又将眼角的点点泪花吹干净了,周洛才起身拍了拍裤子上沾着的草,准备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