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石头走远了,张凌霄挣扎着爬起身来,扶着墙壁走到靠西面的柴垛旁,挑拣了几根干枯的细枝堆叠着摆放在门前。
然后拾起平时劈柴用的柴刀握在手中,挥舞着手臂虚空劈砍了几下,渐渐找回了前世的手感。
回到床边,在被子里面塞进一些稻草,做成里面有人的样子,接着一弯腰,钻进了床铺底下。
做完了这些,张凌霄的心中才有了一丝的安全感。
根据脑海中的记忆,张凌霄可以确定,张凌云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在张之柏回来之前,若是自己没死,他就一定会动手。
至于张凌云何时会动手,那就要看他的耐心了。
床下狭窄的空间让张凌霄稍微放松了下来,将柴刀搂在怀中,沉沉睡去。
这一夜,张凌霄做了一个很长很混乱的梦。
在梦中前世与现世的画面交杂,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庞交替出现,上演着一幕幕曲折离奇,荒诞诡异的表演。
一夜相安无事,天还未亮时,张凌霄醒来。
身体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已多少恢复了些力气。将所有的布置都恢复成了原样后,张凌霄躺回到床上,装成重伤垂死的模样。
柴房外传来脚步声,那是厨房的仆役来取干柴。
仆役推开房门后,先是探头朝床上张望,见张凌霄的胸膛还有起伏,这才放下心来。
昨天府中就已传开,说是二公子偷了大公子的玉佩被打成了重伤,好多仆役丫鬟都猜测那么重的伤能不能挺过一晚。
不用和死人共居一室,这让仆役庆幸不已。
“霄哥儿!”
仆役轻手轻脚的走到距离张凌霄两米多远处停下来,试探性的叫唤了一声。
“嗬~嗬~嗬…”
张凌霄发出虚弱的呻吟声。
昏暗的光线配上低沉哀怨的呻吟声,让仆役忍不住后脊梁起了一层白毛汗,再也不敢多待,手忙脚乱的捧起一捆干柴便冲了出去。
一口气跑回灶房,仆役仍感到自己的小心肝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还未等仆役稳定住心神,便看到灶房的管事走了过来。
“李管事早安!”
溥仪连忙放下柴禾,躬身行礼。
“这是刚从柴房取来的?”
留着两撇细须,四十多岁体型有些微胖的李管事指着地上的柴禾笑眯眯的问道。
“正是!”
“可看到霄哥儿啊?”
“瞧见了!”
“他伤势如何?看起来可还精神?”
“回管事的话,霄哥儿他…他…”
“莫要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便是。”
李管事没好气的催促道。
仆役干咽了一下口水,才结结巴巴的答道。
“那柴房里气味恶臭难闻,霄哥儿神智已经不清,话都说不完全,看样子怕是…怕是没几日好活了!”
李管事闻言意味难明的点了点头,然后拍着仆役的肩膀说道。
“负责采买的老于那里说是缺个得力人手,过几日你便过去搭把手吧。”
听到李管事如此说,那仆役刚刚平复下去的小心脏又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起来。
采买啊!府里面最有油水的活计啊!自己这是要走财运了吗?
仆役脸上露出喜色,旋即噗通一声,双膝结结实实的跪在地上,对着李管事砰砰磕头。
“李管事您就是我的大恩人,以后只要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您老只需吩咐一声,小人绝无二话。”
仆役的态度让李管事颇为满意,伸手扶起他来,笑着说道。
“这几日勤勉些,早中晚都要去取柴禾,回来后将霄哥儿的情况告知于我,你可明白?”
“小的明白!”
“这件事不许对他人说起,否则…哼哼…你知道后果的!”
“管事放心,小得保证烂在肚子里,绝不会对任何人提起。”
“行了!去忙吧!”
打发走了仆役,李管事左右巡视了一圈,所有人都在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手中的活计。
走到一名厨子身边问道。
“王管家的早饭可做好了?”
厨子连忙指着灶台上的一张食盘说道。
“刚做好正要叫人送去。”
“得了!也不用叫人了。我正好有事与王管家商议,直接顺手带过去就好。”
说罢,李管事端起食盘,施施然离开。
来到王管家居住的屋外,在房门上轻叩了三下。
“门没锁,进来吧!”
李管事推开房门走进屋去,见王管家衣衫整齐的端坐在桌旁喝着茶水。
走上前去将食盘放在桌上,李管事坐到王管家的对面笑道。
“老哥好雅兴啊,一清早就在品茗熏香。”
“别说废话,那野种的情况如何了?死了没有?”
王管家放下茶杯,瞪了李管事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人倒是没死,不过据仆役说,柴房内现在是恶臭难闻,那个野种现在已是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估摸着也没几天好活。”
“哼!野种到是命硬的很呐!”
“命再硬也硬不过大公子和老哥您二位的手段啊!哈哈哈!”
王管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沉吟了片刻后缓缓说道。
“老爷预计这两日便回,那野种能在老爷回来之前自己死掉最好。若是拖着一条贱命始终不咽气,说不得,咱们就得帮他一把了!”
李管事笑眯眯的拍着胸脯打包票。
“放心吧老哥,人都已经选好了,而且保证事成之后,神不知鬼不觉。”
“嗯!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
………
柴房内,张凌霄继续装成半死不活的模样。
早上的那名仆役,中午和晚上又各来了一趟,却不再像早晨那般慌乱,而是假借挑选柴禾的时候观察张凌霄的状况。
待到夜幕深沉,石头带着烙饼和清水摸进了柴房。
张凌霄早已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上一世习惯了一日三餐加夜宵的饮食习惯,再加上浑身是伤正是需要补充营养的时候,那里受得了如此忍饥挨饿。
接过烙饼和水囊,便大口吞咽起来。
大快朵颐之后,张凌霄这才询问起石头今日府里的情况。
“府里的下人们都是跟平时一样,就是听丫鬟们说牛二那小子似是得到了灶房李管事的赏识,过几日便要接采买的活计,还有王管家在大少爷的房中待了整个上午,直到午时才离开,也不知商量什么重要的事情。”
张凌霄闻言心中一突,牛二就是今日来取柴禾的那个仆役。这小子之前与张凌霄有过接触,大字都不识几个的文盲级选手竟要去接采买的活计,这里面要是没有猫腻,张凌霄敢把自己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不过牛二今天来过三次,仅仅只是观察自己的状况却没有动手,说明自己还有时间。
至少,现在还没到他们觉得必须动手的时候。
自己虽然只是个不招人待见的私生子,但毕竟与张之柏有着血脉关系,病死和被杀死,在事后的处理上可是有着极大的不同。
病死了只能怪自己命薄,张之柏最多训斥大公子和王管家下手没有轻重。
要是被杀死,那就等于是打了张之柏的脸面,虽然不至于为了一个死掉的私生子让自己的嫡子抵命,却也绝对会大发雷霆,影响其在府中甚至门中的地位。
要知道,张之柏可不是只有张凌云和张凌霄这两个儿子。
张凌云排行老大,是嫡亲长子。
张凌霄这个老二是个私生子。
在下面还有老三老四老五,只不过都是庶出,地位和受重视的程度不如张凌云,却也在大旗门内担任了重要职务。
若是张凌霄犯了大错,触怒张之柏,未必就没有机会取而代之。
而在其中充当执行人的王管家,则一定会成为张之柏倾怒的主要对象,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张凌霄突然觉得今天好像少了点什么,细思了片刻才抽动着鼻子问道。
“石头你今天是不是洗手了?”
“嗯!霄哥儿鼻子就是灵光,白日里央求洗衣房的秀红姐姐好久,才要来一些皂角粉洗手。你闻闻香不香!”
说罢,石头便将蒲扇似的手掌凑到张凌霄的面前。
“滚一边去!”
张凌霄没好气的打开石头的手掌,他总算是想起来缺少什么了。
臭味!
自己后脑被敲出那么大的一处伤口,又被糊上了烂泥,现在眼看便要进入盛夏,天气炎热,按道理说伤口一定会发炎甚至腐烂,散发出难闻的恶臭。
也不知是昨日的锅底灰发挥了效果,还是张凌霄体质的原因,此时后脑的伤口虽然还是疼痛,却是已经结痂了。
伤口结痂自然也就不会有腐烂的臭味,幸好昨天夜里石头来的匆忙,不只是忘记了洗手,就连鞋底也都沾染着粪便,倒是在无意间帮了张凌霄一个大忙。
可是这家伙今日竟是洗干净了双手,而且举一反三,来之前将鞋底和裤子上沾染的粪便也清理干净。
这可如何是好啊!
张凌霄有些苦恼的打量着石头,目光上下巡视一番后,突然目光一亮。
“把鞋脱了!”
“哦!”
石头也不问张凌霄为何提出如此怪异的要求,听话的脱下鞋子,光着脚站在地上。
虽然隔着有一米多的距离,张凌霄仍是被那堪比生化武器威力的气味熏得呼吸一滞。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张凌霄捏住鼻子开始赶人。
“赶…赶紧的,把鞋子塞进柴垛里,快滚吧!再不走明年的今天就是我的忌日了!”
“行!霄哥儿你好好歇着,明个我再来给你送吃的。”
“明天多带些烙饼和清水,这几日你就不用过来了,不然容易被外面的人发现。”
“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