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鼓起勇气来写,是怕经过时间的推移,我会越来越丧失记录的信心,更害怕忘记了爸爸走的那刻。
2020年4月19日,农历三月3月二十七日下午3点40左右,爸爸永远离开了我们......
我最爱的爸爸,临走的时候是孤独的吧,是有留恋的吧。妈妈说,临走时,一直盯着她看,爸爸是有文化的人,可能已经意识到那时候(大喘气)快要离开了。遗憾的是,他走时,三个亲生闺女都没有在旁边,唯独二姐夫和妈妈。
起初,料想到如果轮到我伺候的话,我害怕看到爸爸离开,但是我又害怕看不到爸爸,矛盾一直纠结着我。每周有时间都会请假回老家看看爸爸,回家后又有点想赶紧离开,担心爸爸会当着我的面离开。我把这种纠结也给二姐和老公说过。现在没有亲眼看爸爸走,我又后悔、难过。
不知道为啥,有时候却感觉这是爸爸有意而为之。或许这是宽慰我们活人的想法而已。周四下午回老家那天,我潜意识的计划是周日送二姐去车站,二姐应该会买下午或是晚上的车票,这样能在老家多呆会。可是二姐买的是中午12点的车票,这就需要我们10点之前必须出发。周六下午二姐夫来替换二姐(二姐已经请了半个月的假期,如果不回去上班,就会导致她当月没有工资,她所在的公司没办法给她交保险,交了9年多的保险会因为一月不上班作废)。二姐需要回去上半个月的班挣回保险钱。
周六上午和中午爸爸还是吃流食,和以往差不多,没有看到有什么异常,唯独就是这两天痰特别多,侧着身子,有时候嘴里会留出痰液,我和二姐就用卫生纸从他嘴里往外挤出来,很多很多。下午五六点左右,二大爷家的三哥来坐了坐,问了下爸爸的情况,外屋谈话,可能会说到一些敏感话题,我顺势把门拉过来,掩上门。三哥说:看这样还能再撑一个月,上痰了不是什么好事......哎,说句不好听的,这样也是活受罪,也是折磨活人。一家人坐在那,听三哥这么说,我生怕被隔壁里屋的爸爸听到,赶紧起来,推开门看了下侧着躺床上的爸爸,爸爸也看了看我,我不确定爸爸是否能听到,但是没有表情。送走三哥,晚上喂饭的时候爸爸痰还是很多,喂嘴里就会咳,没咽下去,生怕憋着,喂了好几次,还是不行,二姐说等等再喂,9点多又喂了一次,还是不行。想着早上应该就可以了。没想到早上热了牛奶,给爸爸喝,还买了针筒,还是痰多,咽不下去。我把爸爸侧着身子,一直拍他的背,再缕缕背,想着能管用,二姐夫也按照我的方法给爸爸弄,因为他要尽快接手伺候爸爸的工作。最终爸爸浓痰带着白色的奶咳出来了,挤出很多很多,很稠。想着这下可以喂饭了。还是不行,还是咳嗽,时间已经到了9点多,再不走可能赶不上火车了。我不想走,想再呆会,但是理智还是让我走,我一边在中间屋里换鞋子一边说,咱爸爸都这样了,还走干啥?没人理会我。
期间给大姐说了下爸爸的情况,大姐却认为是爸爸故意的,问我是不是给爸爸说我要走的事情了,我说没有,我很生气的说:都这样了,咱爸爸还装啥?他要是真装的,就不会让自己得褥疮,弄的自己身上都烂了,他不疼吗?!你为什么老是认为咱爸爸坏,不想想他的好?!不知道为啥,大姐和爸爸两人一直中间存在着误会,可能是脾气不和的原因。大姐伺候爸爸好几个月,但是爸爸不念她的好,而大姐也是对爸爸有意见,总感觉他在故意刁难自己的孩子。大姐脾气大,说话冲,容易被误会,其实我了解大姐,她是刀子嘴豆腐心,爸爸生病的时候,她也偷偷哭过,只是擦干了泪,嘴上还是毒舌的那种。
大姐对爸爸的误会执念很深,还列举了她上次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大家都到了后爸爸又开始吃了,只是从此吃的是流食。旁观的人看到这里肯定认为这么明显了,虽然吃下去但是只能是流食了竟然还能有这种想法,但是当局者是只认为爸爸能吃饭,不像妈妈电话中说的那么差。而我虽然一直不认同大姐的观点,但最终还是有被大姐的观点影响到:爸爸真的认为我们要走生气不吃饭的吗?写到这里也才发现,爸爸那时候虽然我们来了他能下咽,但是正常食物已经不能吃了,并不是装的,身体确实是已经不行了。虽然我们或多或少听说也查网上,说不吃不喝人能撑半月,可是那只是部分人而已。而我们却乐观的想着爸爸也是这样的人......
9.30左右,早上下着小雨,我躲在最西边院子里打完电话,看到妈妈从厕所出来,生气的告诉妈妈说大姐说俺爸爸是装的,妈妈听了问:谁说的!?这不是放屁吗!妈妈听了挺生气,但是不忘嘱咐我赶紧走,不要担心。我哭着答应了,既然决定要走,再耽误几分钟可能二姐的火车也赶不上了。我对象临回来之前还问我能不能早回来,他还要加班,我没有答应,告诉他说看二姐的时间,需要送她去车站。这倒好,事情赶在了一起,二姐没有买晚上的票,一早出发,实现了老公早回来的愿望。
我被大姐的说法影响到了,平时走之前会去给爸爸道别,告诉他要好好的,我过几天再回来。爸爸会点头或是嗯一声,这次临走之前,我就当没事人似的,看了下爸爸的情况,刮了几下爸爸的头(想着他能舒服些,不要抽风),二姐催促,我出来洗了洗手给妈妈一个眼神,小声说道:妈我走了。妈嘱咐路上慢点,慢慢起身送我们出门,我擦了手,这次没有三步两回头的看爸爸,而是走的那么决绝,没有之前任何一次的不舍。就想着爸爸接受我们走了后,会正常吃饭。
出发不久,路上阴蒙蒙的,那时候的天,我自己就感觉这种天气如果是在神话电视剧上肯定能当妖魔鬼怪出现的背景。或是不好的事情发生。可是这只是大自然的现象,不是电视剧,继续前进。11点多到达火车站附近,吃了饭把二姐送车站后继续前进,期间看了监控,发现爸爸喘息厉害,身子呼吸上下浮动大,用快无力的右手掀了下被子,但是没有全掀开,只是露出了肩膀,我网上查过,人临死的时候会感觉身上特别沉,掀被子,可是我认为是会全掀开,怀疑过,但又想了想可能是爸爸嫌弃太热了吧。身上确实是有出汗的。(自欺欺人的想法多么可悲)。在家庭群里说了下爸爸的情况,二姐夫看了看,又给爸爸翻了身子。我不敢多说什么,因为毕竟我不在身边,远程操控不好,每个人有每个人照顾的方法,大姐二姐也提醒过我,在她们照顾的时候,不要瞎指挥,每个人都会用心照顾的。不是只有我孝顺。我没有多说什么,路上睡了一觉后,换我开车,期间耳机打来电话,让我看微信,说实话,每次有电话响。我的心都会一颤,确认电话不是家人的就会松一口气,看到是家人的,我就紧张,生怕接到不好的消息。我让老公打开微信,老公说刚才爸爸呼吸急促,现在翻了身子好些了,我放心了。愚昧的我以为是爸爸左侧身因为压到心脏导致的(这是多么愚蠢的想法。左侧身睡觉,压到心脏窒息的事件有但是不多,可我老是以为爸爸左侧着身子危险,右侧我就能安心去干活,心理作用真的很奇怪)。放心后冷静下继续开车,高速上不允许自己一直胡思乱想。期间有想要掉头回家的想法,可理智还是制止了,大家一致认为爸爸能坚持到五一假期。
下午2点多到家,看了监控中的爸爸身子还是呼吸急促,我找到大姐,大姐说那怎么办,要不你再回去,我说行,我明天请假再回去。挂了电话,躺沙发上啥也不想干,只知道哭,我对老公说你明天再把我送回去吧,老公临去办公室关门的时候说了句那你今天回来干什么了。我哭着说我不知道爸爸这么厉害了。老公说明天再说。回到沙发继续哭。二姐在火车上也劝大姐回去看看。大姐说大姐夫说我爸爸这是折磨人,我不能当面指责她老公,只能联系二姐,说这毕竟不是他亲爸爸,这是咱三个的亲爸爸,他们不理解。我现在劝大姐回去,不如你劝合适(因为大姐和大姐夫以及我对象甚至二姐都认为只要是我回去爸爸就会闹情绪,他们就不好照顾,说我惯着爸爸),我的话语权不如二姐,二姐也理解,直接给大姐夫打电话,一直不接。大姐微信说等大姐夫下班后就回家。我才放心。收拾好情趣,告诉自己哭也没有用,强忍着去洗了澡,洗到一半,接到二姐电话说爸爸不行了,问**(二姐夫)有没有给我打电话,我说没有。挂了电话赶紧看了微信有个二姐夫的微信未接电话。保持冷静,冲掉沐浴露,裹了浴袍出来,当时的心情却是爸爸终于解脱了,不受罪了。穿上衣服,选了黑色的,带领毛衣,黑色外套,理智告诉我,毛巾虽厚,可晚上冷,加上心情低落,这样可以保暖。期间一直祈祷爸爸再等等,等我回来,上帝保佑。我没有再看监控,认为爸爸还没有走,还是喘息中。默默祈祷,祈祷着。没有了之前的紧张和不安,给老公打了电话,一开始是通话中(后来才知道他是在交接工作,让别人去替他开庭,他也在看监控,发现爸爸不好了),第二次接通后,他直接说我马上回去。路上嘱咐我去书房抽屉里拿钱,让我去路边大门口等着,我照做。到了,上车。
我问老公你案子怎么办,他说让他同事帮忙去,已经在我们出发的路上等着了,去把资料拿过去,4点多出发,按正常来说7点半就能到了,可偏偏又遇上了堵车,老公一直打电话交接工作,接着又接到公公被车撞了的电话,询问了公公大体无碍后打电话找了比较要好的同事帮忙去处理,继续往前开。我啥忙也帮不上,期间还因为看群里消息高速走错了路,来回耽误了20分钟,晚上7点多终于快到家了,因为之前下高速的地方太堵,提前下了高速,却因修路,老公又接到了电话,路边没有路灯,调头的时候半个车子掉在了中间公路上挖的大沟里。当时还天真的认为,爸爸可能休克了,我这么晚回去,给爸爸争取时间,快点醒过来,不要这么快拉去火化。(期间家里人打电话说如果回来的晚就不等我们了,我给三哥说,等等我,我要见我爸爸),即使120四点多来做了心电图就说已经成了一条直线没办法了,我也要亲自确认爸爸确实真走了,如果还活着,只是休克,爸爸就是被活活烧死的。不知道是愚蠢还是自己的天真,我坚信爸爸还能活过来。看到陷进去的车子,我一点也不着急,为以防万一,给大姐打了电话,让大姐夫来接我,老公负责等保险公司,还没等给保险公司打电话,恰巧遇到正要出去吃饭的开拖车店的一家人,随口问了下能否帮忙,他们停车,说我家就在这,专门干这个的,还真是巧了,停车开了大车就把车子拖出来了。给了200元钱,当时我还在想,难道是爸爸还有上帝让我们遇到的吗?爸爸真的走了吗?
老公一边开车,一边联系保险公司,说了情况,途中又接上大堂哥【二大爷家的】,一起回了老家。人真是奇怪,离家远的时候想着开快点赶紧到,但是马上到家了,却又不想进村子了。到了家门口,大门口已经站满了人,有来帮忙的,有看热闹的,大堂哥下车,我穿上外套,看到公路边站着的一个和我爸爸玩的比较好的邻村的叔,下跪了,我傻傻的问了句我还用跪吗?(我的思想还是有些传统的,以为女的不需要跪,还有一个事就是这只是形式,真正需要我跪的是我的爸爸。之前小时候的印象是:家里来人,女的和孩子不上桌,在一个小桌子上吃饭,慢慢的大了后这个习俗就没了,总之,村里的一些习俗我是受了一些影响的,所以才那么问)没人理我,也赶紧跪下了。接着又是跟着跪了一个和我同辈但是年龄比我爸爸都打的同村的哥,进了院子,院子里摆满了长板凳,堂屋里我们经常吃饭的正方形大桌子也被抬出来供来问事的人喝茶。我径直走进堂屋,爸爸已经躺在正门口一个只能放下一个人的板子上了。掀开盖在爸爸身上的布,看到爸爸还半睁着眼睛,没有闭合好,手放到爸爸鼻孔处,试探着还有没有呼吸,手一直是哆嗦的,旁边的三哥说已经走了,摸也没用了。我还是坚持的等着手指上的温度,总感觉还有微微气息,我知道那应该就是我的感觉,爸爸的面容已经僵了,半睁着的眼睛也没有任何神态,爸爸已经走了。给爸爸闭了好几次眼,还是没闭合好,我默默的说着:爸爸一路走好。不受罪了。三个一直催促我。我走到中间屋,小姑,二姑,几个嫂子都在,一一打了招呼,妈妈看到我又哭了嫂子赶紧劝。接着就是两位嫂子帮我穿孝服。即使披上那白布,我也不敢相信这事竟然发生在我身上......我不能大哭,因为还有妈妈在旁边,怕她又受不了,只能默默的发呆,假装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