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根头和顶天娘早早的就在门口等着花儿了,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这是多少年的习俗,这不顶天和桂英回了卢王村,芬儿也去看她大哥了,家里只有老两口在了。看见花儿抱着孩子下了车,顶天娘就哭了,她这两年总哭,一是心疼自己的闺女,一个人撑着那么一个家业,还得拉扯孩子,二是她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叶儿,她要是还活着孩子不得比顶天都高了哇。花儿拉着娘的手说道“娘,咋俺每年来你都哭呢?不愿意俺来啊”,娘嗔到“说啥呢,俺是想你那短命的姐了,都怪娘啊......”,娘这两年确实变了,之前提到叶儿都是咬牙切齿的骂,现在竟然开始自责起来了,娘那么一个要强的人竟然开始自责了。
娘确实老了,头发都已经全部花白了,背也没以前那么坚挺了,那一道道皱纹都是生活镌刻在她脸上的印记,这得是多少磨难才能留下这么多的皱纹啊,这个要强了一辈子的女人终于在自己的女儿面前流露出了脆弱的一面,花儿眼里噙着泪说“娘,姐的事不怪你,是她自己命不好,您想开点”,老根头说“大过年的,闺女好不容易来一趟,你看看你哭啥,快领着孩子进屋”,顶天娘唉声叹气的念叨着叶儿跟着进了屋。
花儿说“娘,恁老了”,是啊,能不老吗,这年月谁活的不是提心吊胆的,这日本人三天两头的来征收军粮,本来就勉强维持的日子,还得借粮食给那些穷乡亲,这年月谁不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不是到了过不下去的时候谁会来张这个嘴呢,你不借更没人借,都不借说不准就得出人命,那最后还是得借啊,娘不就是这样的人吗。顶天娘开口道“花儿,恁瘦了”,哎,一个女人撑着一个家咋能不瘦呢,自从丈夫死了之后,家里的担子就落在了她肩上,公婆年纪大了又加上经历了两次丧子之痛基本管不了事了,小叔子太小也主不了事,这一大家子的事管着,咋能不瘦呢。娘又开口道“听说恁那小叔子成亲了?”,花儿说道“是呀,日本人来了之后,有闺女的主家都着急把闺女嫁出去,就怕让日本人霍霍了”,顶天娘嗔怪道“那咋不来个信呢,不是听别人说都不知道,亲娘家你不给信,你不是让人家笑话吗”,“哎呦娘,现在谁还敢办个婚礼啊,这不是招贼呢吗”,花儿说到,“恁是不知道,俺庄里有个人去年办婚礼,这不那附近的二鬼子听说了,当天就去了,新娘子还没下轿就被抢走了,那家里人看着那一群拿枪的也不敢拦,那男的还想动手呢直接被枪打死了”,顶天娘气愤道“这帮狗汉奸,比日本人都可恨,不帮咱老百姓就算了,还这么欺负人,这世道真是没法活人了”,花儿说“谁说不是呢,好好的喜事让这帮鳖孙祸害了”,顶天娘“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变个天,让这老百姓咋活呀......”,一对母女感叹着世间的各种不公,叙说着彼此的见闻,安抚着彼此的心伤。
老根头则蹲在墙角咋摸着老烟枪看着可爱的外孙在那玩着雪球,这个娃长得好看,浓眉大眼的,两只小手搓着雪球还不时的甩甩手上的雪水,小嘴偶尔哈着热气暖一下没拿着雪球的手,然后瞄着家里窝在窗台上晒太阳的大白猫扔了过去,可能是力气太小了竟然还差两米远呢就落地摔碎了,大白猫慵懒的抬头看了看碎了一地的雪渣子,然后又侧过头去继续睡了,娃儿就哈哈大笑着弯腰又捧了一把雪继续搓雪球,老根头看着也跟着笑了,一口气没倒匀开始咳嗦起来,却因咳嗦的太厉害眼里都咳出泪了,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又是狠狠的抽了一口烟,顺势也抹去了眼角的泪。不知为啥老根头最近总是会想起狗娃小时候,那时候狗娃也跟外孙子这么大点,可是调皮的不行,堵人家的烟筒被人家找到家里来,或者人家刚能下蛋的鸡他给烤了,总之是三天两头惹祸,顶天娘没少打他。老根头回头看了一眼顶天娘,心里叹到“老婆子确实老了,可老了还是那脾气,光念叨叶儿,那狗娃子你不也想吗,谁能有你疼那狗娃呢,可你就是不说,连个信都不让回,这倔脾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