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汀试图劝说侍从,让他去跟着齐玉,保护王爷的安危,但是侍从无动于衷,钉子一般的跟在叶汀身后,叶汀没有办法,只能由着他去,让他一路护送到了凤鸾宫,那人站定,等着叶汀进去,进门前叶汀回身,对侍从福了福身:“谢谢你送我回来,等你回去了,也替我谢谢齐玉。”
从那日过后,齐玉再来凤鸾宫,就会时不时的来找叶汀,叶汀本就有意接近齐玉,虽然心里有些愧疚心虚,但是时间长了便能掩饰的很好,和齐玉能聊的话题也渐渐的多了起来,倒是不那么拘谨,倒像两人真的是朋友了,可越是这样,叶汀就越是难以下手。
这天又到了叶汀侍候晚饭的时辰,叶汀握着袖子里面的瓷瓶,又松开,松开又握紧,握紧又松开,如此反反复复,衣袖都握处了褶皱,她还是难以下定决心。
有小宫女从一旁悄悄的蹭上来,站到叶汀身后:“叶大人说了,如果叶小姐实在是下不去手,那不做也罢。”
叶汀心中一喜,随即又揪了起来,那小宫女继续道:“左右叶大人本就看不上江二公子,如今知道叶大人要升回京城了,有好些人都到家里来提亲来了,里面有许多非常好的人选,叶大人都很喜欢,叶小姐要是想好了,他就替叶小姐做主,把亲是定了。”
“别!”叶汀急急的唤出声:“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能做好的。”
“三天!”那小宫女伸出三根手指比划了一下:“叶大人说了,他只有三天的时间,如果三天以后叶小姐还是没有动静的话,他就只能当是叶小姐同意了。”
叶汀握着袖子里的瓷瓶,浑身上下都绷紧了一根弦,她问过桂儿这是什么药,桂儿只告诉她并不会要人命,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不会要人命!
叶汀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桂儿,但是一桌晚膳不仅仅齐玉会吃,顾皇后也会吃,纵然齐玉是他们的目标,可是顾皇后该何其无辜。
叶汀亲自端着酒壶,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颤抖,许是她脸色有些不自在,齐玉多看了她两眼,引得顾皇后也看向她,语言关切的问她:“你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叶汀忙低头福礼:“谢娘娘关心,奴婢无碍。”
见她站直了确实无事,顾皇后也不再过问,对他们摆摆手:“我和无瑕有些话要说,这里就不用你们伺候了,都下去吧。”
“诺!”一众宫女娉娉婷婷的行了礼退着往外又去,叶汀也只能放下手里的酒壶往外走,心里虽然七上八下,但却不知道是该祈祷他们喝了这酒,还是祈祷他们不要喝。
快退到门口时,叶汀听到顾皇后说:“等会儿皇上还要见你,就不要喝酒了吧。”
叶汀心里猛的松了一口气,顺着顾皇后的手指示,把酒壶端了下去,又转身把门关上,侍候在门口。
越是和齐玉接触,她就越是没有办法为了自己心安理得的陷害他,如今她被迫下药,纵然齐玉没有喝,她总是能再争取一下的。
也不知齐玉和顾皇后说了什么,里面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
“你私下里运输贩卖兵器铠甲,有想过被你哥哥发现以后的后果吗?”顾皇后似乎十分愤怒,叶汀也被顾皇后的话吓了一跳,齐玉私自运输贩卖兵器铠甲,这,可都是朝廷严令禁止的事情,齐玉手下有没有兵丁,那他贩卖兵器铠甲做什么?
“嫂子嫂子。”齐玉似乎是在安抚顾皇后:“你别担心做这些事情我心里都是有分寸的,再说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你看我钱都付了,您总不能让我白白花那么多钱吧?”
顾皇后火气似乎小下去了一些,叶汀听不清里面的说话声了,但是她也无心再听,脑子里只浮现出一句话来,有意种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她纠结犹豫了这么长时间的事情,竟然不过是两三句话就解决的事情,叶汀闭了闭眼睛,感谢自己的好运气,当值的时候能听到这样的事情。
叶汀悄悄地把消息传了出去,父亲果然很高兴,桂儿说父亲已经帮她回绝了所有人的提亲,等到叶汀出宫回家了就成全她和江一树。
顾皇后却是皱着眉头看着齐玉:“你这样做是为何?她本是无足轻重一个人,防着也就是了,你又为何接近她,还将这么重要的消息透露给她?”
齐玉自顾自的给顾皇后斟了一杯茶,递给顾皇后,待顾皇后接了才道:“不过是给叶朗一个投靠老七的投名状,反正都要给,何不给个大的?”
顾皇后摇了摇头:“你自己有分寸就好了。”
而叶汀得到家里传来的消息开心的一夜没睡,等到第二天宫里负责采办的嬷嬷要出宫的时候,叶汀死缠烂打,撒娇卖萌的终于让叶汀也跟着出去了。
刚出了宫门和嬷嬷分开,叶汀就迫不及待的往江府而去,她已经等不及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江一树了,她甚至已经开始期待江一树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惊喜诧异,想象他会不会和她一样高兴的恨不能蹦起来。
叶汀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到了江府,谁知却被告知江一树出去谈生意,并不在家。
叶汀微微有些泄气,懊恼自己想要给江一树一个惊喜而没有提前告诉他,结果让自己扑了一个空。
叶汀有些失落,有些不甘心的问侍奉的下人:“二公子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下人摇了摇头:“二公子什么都没说。”
叶汀不死心:“那二公子有没有说他去了哪里?”
下人想了想:“这个不一定,二公子他们谈生意去哪里都是有可能的,二公子也不会跟我们交代。”
叶汀知道江一树一向不跟下人多说什么再问也是问不出来什么了,只好认命的叹口气:“那好吧,等你们二公子回来了告诉他一声我来过了,有事情要跟他说,让他二十那天抽时间来找我。”
下人点点头:“记住了。”
而江家本就只有两个年轻公子,她一个小姑娘在江府呆的时间长了难免不太好,就算没有外人知道,叶汀也不好意思呆太长时间。
叶汀原本就是为了找江一树才出来的,如今江一树没找到,和嬷嬷约定的时间又还很早,叶汀一时间无事可做,只好在大街上游逛了起来,她自从进宫,这是第一次出来,因为父亲并不是京官,所以她也很少进京,就算是偶尔和母亲一起回外祖家,也是匆匆几日,是没有机会上街好好逛逛的,倒是和江一树一起偷偷的出来过几次,但那时候有江一树在一旁,她的全付心神都在江一树身上,哪里有机会好好的看看旁的。
所以认真说起来,这竟然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一个人在京城的大街上逛街,京城的繁华,货品的琳琅满目,让叶汀目不暇接,玩的不亦乐乎,她专挑繁华的地方看,不知不觉竟已经走出了很远,时间也已经临近中午饭时,叶汀左右四顾,找了家酒楼,点了间雅间,打算好好的品尝品尝京城大厨的手艺。
叶汀趴在窗台上一边等着饭菜上来,一边看着下面街道的繁华,耳中还能听到隔壁的丝竹之声,当真是好不惬意啊!
过了一会儿,隔壁咿咿呀呀的歌声停止了,有人嬉笑起来,又有人起哄,喊着“亲一个!亲一个!”
叶汀听得面红耳赤,虽说她是养在深闺里面的小姐,但是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外间男子押妓,出场,叶汀也听说过。不由得有些埋怨店小二,知道她是一个大姑娘,怎么还给她安排这样的一个房间?
叶汀正想出门让小二给她换一间房,却不曾想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叶汀愣了愣,那声音又嘿嘿笑着,说起话来:“久年兄,你输了,快快快,喝酒喝酒!”
那声音是江一树的一个合作伙伴的声音,叶汀记得清楚,因为一次偶然遇上过,是她认识的为数不多的江一树的几个朋友之一。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不不不,现在叶汀最想要知道的是,他嘴里喊的“久年”,回是江一树吗?叶汀想自欺欺人的说,不是,可是随即想起来的爽朗的笑声却彻底的打破的叶汀的侥幸。
“哈哈哈!何兄果然厉害,久年愿赌服输,先干为敬!”
隔壁传来一阵叫好声,又有人说“自己喝可不行,和玉翠一起喝,喝交杯酒,快快快!”
隔壁又起哄的喊“交杯酒,亲一个!交杯酒,亲一个!”
叶汀只觉得脑子是乱的,眼前是黑的,她仍旧想自欺欺人的说,只是名字一样,声音相似罢了,隔壁却故意和她作对似的,有姑娘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来:“江公子可要多喝点,以后成了亲,有了美娇娘,可就没我们这些人什么事儿了。”
“谁说的?”江一树的声音有些含糊,似乎是贴在什么上面,显得有些口齿不清:“你们可是爷的小宝贝,有了谁都不能忘了你们啊!”
“久年,不是说叶大人不同意吗?怎么有突然同意了呢?你试了什么妙招,教教兄弟我呗。”
“我哪知道?”江一树满不在乎:“是她告诉我说她父亲答应了的,只是要让我等她一年,真他娘事儿多,爱嫁嫁,不嫁就算了,爷又不是找不到人了,他看不上我是个商人,爷还不在乎他那个芝麻小官呢?爷有钱,爷的哥哥有权,爷想娶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还在这跟我拿架子!想想就窝气。”江一树似乎很生气,拍了拍桌子:“不说了,喝酒喝酒。”
叶汀几乎站立不住,她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江一树口中说出来的,她不敢相信,那个温文尔雅,待人永远温柔谦和,永远彬彬有礼的江一树,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粗俗,野蛮,下流!
店小二敲门,送了饭菜进来,见到叶汀的脸色似乎是被吓到了,弯腰低头问叶汀:“姑娘,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需不需要我给您请大夫来?”
叶汀听到声音,抬眼看了店小二半晌,开口问他:“隔壁的,是谁?”
“隔壁?”叶汀指了指江一树他们的房间,店小二恍然大悟:“哦,您说那间啊,那是何大公子,江二公子和……”
“哪个江二公子?”不等店小二说完。叶汀就急急的问。
店小二笑起来:“还能是哪个江二公子,自然是京城禁军统领江将军的亲弟弟,江一树二公子了,他可是咱们这里的常客。”
店小二说的笑容满面,详尽无比,叶汀却真真的掉进了冰窟里面,所有的侥幸,所有的自欺欺人,在这一刻都土崩瓦解,容不得她有一丝一毫的喘息的机会。
店小二见她脸色实在是吓人,不放心的问她:“姑娘,您怎么了?”
叶汀闭着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说他是这里的常客?他经常带着人过来吗?”
“算是吧,一个月总是要来个七八次的。”
“除了你们这里,他还去别的地方吗?”
“瞧姑娘您说的,咱们这京城又不是只有咱们一家酒楼,人家江公子怎么可能只来咱们家呢?”
叶汀怔了怔,是了,是她傻了,问出这样的问题来,每月总要七八次,他可真有时间啊!
叶汀想起来以前江一树总跟她说生意忙,顾不上她,跟她道歉的时候,她还心疼他,让他多休息。想想那时候的自己,真是傻透了,恐怕江一树也是这样想的吧,所以对自己总是随便敷衍一下就完了,从不曾真正上心,而自己竟然还为他找借口,什么声音,什么太累了,是压根就没有把她当回事儿。
爱嫁嫁,不爱嫁不嫁!他有钱有权,什么样的女人娶不到!
这些话就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的扎在她原本温暖喜悦的胸口,汲取着她的温暖,把她的喜悦扎的漏洞百出,冷风毫不留情的灌进来。
这里,叶汀一刻也待不下去了,逃似的从雅间里面跑了出来,站在楼梯口,叶汀听着江一树他们的房间里面穿出来的欢笑声只觉得刺耳的令她恨不能冲进去,可是她再三咬了咬牙,转身就要下楼,却冷不防的撞到一个人身上,惯性使然,让她连退了好几步,被人扶着才站稳,叶汀头也没太,哽咽着声音说了句:“对不起。”抬脚就要走,却被人拽住:“哎,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