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口位于白麓洞西侧,说是山洞,倒不如说是个大石窟窿,内部高低交错,一年四季总有阴风阵阵,倒是和白麓洞那正大光明的模样不太一样。
此刻这狭窄洞内,却是比白麓洞更惨烈的地狱景象,那一个个的粗髯山贼被无数尖刺荆棘挂在半空之中,有许多一时却不得死,满洞,都是凄惨呻吟。
聂人枭负手而立,倒是一副宗师做派,轻声道:
“对付你们这些古妖,直接杀了倒的确是便宜了你们,就如白麓洞那人说的,只不过是睡上一觉,还是得这样慢慢折磨,才更管用。”
“无耻的二脚兽,我生劈了你!”
这怒吼之人,却是个几如李沛斯一般高大的黑壮巨汉,生的粗髯大眼,凶恶非常,可此刻这位修为不下于李沛斯的黑风口首领裘德骆状况着实极差。
浑身绿血淋漓,胸口被破开了几道深深的恐怖伤痕,一颗头颅都抬不起来,聂人枭冷笑了声道:
“你天赋异能出手极重,哪怕是我,只怕也挨不了你几下。可身法实在太差,在我眼中只如蜗牛一般,倒不如学学那处的李沛斯,能有一方无敌天地,虽依然是个不到脱凡三阶的没用玩意,倒是能和他儿子一起做头缩头乌龟,长命百岁。”
“你说谁是缩头乌龟?”
一个年轻声音传来,聂人枭满脸诧异回过头去,那白麓洞的少洞主陈少卿正远远站在洞口,身后,还跟着个不到他腰间的小女娃娃。
“还有这等好事?”
聂人枭喜出望外,却不动声色道:
“少洞主,终于肯出来了?”
“废话少说,我那两个朋友呢?”
这少年语气不善,聂人枭却似未放心上,朗声笑道:
“老夫和那位诸姓小友相谈甚欢,早就邀了他二人在暂居小屋中把酒论英雄,你那小友可是明说了,论峰上英雄人物,数你第一,这不就到处寻你喝酒来着!”
陈少卿冷笑了声,也不招呼,就牵着炎儿朝洞外走去。
两人都是心照不宣,当陈少卿出现在黑风口,聂人枭身前的一刹那起,这峰上就根本不可能有人再救的回他,此刻这老头不以为意跟着少年,一路走向洞外,一双眼皮却是朝身侧两高处一翻,不怒反笑道:
“你这孩子,倒是珍有本事,居然把这二人都救回来了,我三人也同行久矣,怎么,躲着嫌弃起你聂伯伯了?”
“动手!”
不等陈少卿话音落地,早有一人合身贴地如奔雷而至,一把湛蓝长刀霍然暴涨,直直劈向了聂人枭脚踝。
这老头却是哑然一笑,甚至微微抬起了头。
在他头顶,有道碧蓝影子随风而下,一卦凤裙如亭倒转,棠溪宝剑已将将到了老者头顶。
这一刀一剑,一上一下,几乎就封死了聂人枭的所有退路,将他逼入了个必死之局,可这老头却是诡异一喜。
“看来你俩在下边,也没得什么好处阿!”
他三人原本修为本就关系玄妙,同在一境,聂人枭底子最差,战力略胜两人一筹,真打起来单对单胜负难料,更不可能以一敌二,实在是姬姜两家苦思冥想挑出的最合适一人。
只是这厮如今一看这两个大敌出手,却发现这两人速度力度远比在石台还逊了几分,只怕连脱凡境都踏不进来,他心中最后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哈哈大笑声中身形诡异一扭,竟是自刀剑交错前的那一刹退了几步,似拙实巧,轻轻松松的躲过了这生死一击。
聂人枭心中畅快万分,正想气魄十足的说上句话,忽然只觉得脚踝有灼热之意忽然涌了上来,立刻小腿一僵,竟是迈不出那最后一步。
他立刻朝下瞥去,正有个火红石手死死抓着脚踝,远处有道稚嫩女声遥遥而来:
“炎手之束!”
“这是什么东西!”
聂人枭心胆欲裂,眼见刀剑随身而来,惊怒之下牙关一咬,大喝声道:
“喈!”
风雷汇聚之处,有道堂堂金光闪烁,竟是当的一巨响,如击大钟黄吕,两道身影极速而退,有女子叹息声许久传来:
“可惜了。”
在场四人,于前面电光火石之间一番生死相搏,只有陈少卿依然站在原处,瞧着聂人枭身上泛起一刹迷朦金光却没半点伤痕,一脸焦急的低头问道:
“怎么样,谁赢了。”
炎儿气喘吁吁白了他眼道:“主人,你的修为也太弱了点。”
“说重点阿亲!”
某人急不可耐,姬霜衣怔怔望着聂人枭身上的金光渐散,低声道:
“佛家的金刚舍利,他怎么会有。”
“金刚舍利,是什么?”陈少卿压根没听过这个东西,他有些迷茫。
“那些修为到了此世之巅的修佛者圆寂时,体内就可能结出此物,一旦离开原主本身,就再没有那种金刚不坏之能,虽然也是价值连城的法宝材料...可从来没听说过给第二人用来当防身之物的,但前面那道光,绝对是金刚舍利的不坏之能没错...”
姜山主的话说的很清晰,陈少卿立刻并仅仅明白了一点:
偷袭计划,失败。
他甚至压根不再听那碎嘴子继续说话,大吼道:
“plan b!”
“那小女,不,那玩意,是什么东西?”
金色光罩瞬息而逝,聂人枭惊魂未定,死死望着刚诡异出手的炎儿,他很确定那绝对不是个人,没有人那么小年纪就能束缚一位脱凡境的高手。
“某种异化古妖?”
聂人枭眼中渐渐有了贪婪之色,却见姜姬二人远远站开,各自吟起了术音:
“风罗-离体飞刃!”“雷动-鸠尾闪!”
他立刻一怔道:
“拿这些慢吞吞的长距之术袭我,是,不对...”
聂人枭猛然醒悟,身子刚想移动,脚踝那股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
“炎手之术!”
奶声奶气的术名再次响起,聂人枭咆哮如雷须发大长,脚踝被制处,竟是拿肉身硬抗下了两记攻击。
“小王八蛋,敢阴老夫!”
他咬牙道:“就凭你俩的长距之术,老夫倒要看看,是你们先耗完精元,还是老夫先倒下!”
“那你就试试啊!”
陈少卿的声音远远而来,聂人枭目瞪口呆,这小子竟是趁着自己抗招,早一步就带着炎儿奔到了极远之地,老头瞧着那道距离犹豫了会:
“二十六丈?我那木进之术能瞬息前行二十五丈,倒有可能...”
他尚自估量,远处的俩年轻人却毫不停歇,齐声喝道:
“风罗-离体飞刃!”“雷动-鸠尾闪!”
“还来?”
聂人枭立刻御气凝神,准备仗着身法奥妙闪掉其中一式,拼个近身接招,也要先杀姬姜一人,却没曾想脚下第三次涌起了熟悉的感觉:
“炎手之术!”
他怔怔望去,却是陈少卿抱着那女童又朝前跨了两步,小姑娘一脸娇滴滴模样,正捏个手印哇哇乱叫。
“小王八羔子!”
聂人枭瞬间挨了四下重击,此刻双目皆赤,势若疯癫。
“保持距离,风筝他!”
陈少卿大声喝言,威风凛凛,怀中的炎儿倒是噗嗤一笑道:
“看来还是主人了得,对付这些刺客人物,炎儿只知道控制之法,却做不到像主人这般量着步子让他难受,只要...小心!”
炎儿一声提醒,陈少卿却早就撒丫子跑了起来,他玩游戏那么久,自然知道此等情况下,那人定会先全力杀了控制者,奔出五六丈远,聂人枭的身形才蓦然出现在原处,空空荡荡之间既无力再进一步,又谁都摸不到。
眼见那聪明绝顶的炎儿再次结起了手印,聂人枭仰天大喝道:
“我都没气力了,你们还有?有什么招数,尽管再放马过来!”
这老头心中甚急却不绝望,只因为他算到姬姜二人此刻连挥两道长距之术,又在先前用了招大威能的偷袭之术,只怕早就精元空滞,至少得像自己这般调息七八息,才有力再战。
他瞪眼望去,却是吓了个寒毛炸起。
那俩小东西,居然正在嚼着什么东西,手中毫不停歇。
“补充精元的灵丹?不可能,那种东西脱凡境都不可能有!”聂人枭失声大呼。
“那种东西确实我没有,但谁都没规定不让直接磕草药吧?”
“生,生磕草药,那岂不是暴殄天物!”聂人枭大声喝处,忽然愣了愣:
“是了,只要能杀了我,那磕再多草药,也比死了的强。”
这老头呆呆站在原地,看着原处姬霜衣和姜山主手中光芒愈盛,炎儿早就在怀抱中结好了手印。无数次生死间的经验告诉他,自己不太强大的身体,最多,还能承受二轮这样的攻击。
但前面那小子跑的跟个兔子一样,更时不时回头瞧自己有没有放下追击的心,好反守为攻,自己要在炎手的束缚下追上那小子,最少要再挨三轮。
“窝囊而没有希望的一生,就要被那两个生平最痛恨,最不齿的世家子弟终结了吗?”
“老夫,死不甘心!”
聂人枭低头,第一次光明正大的拿出了个紫色小包,上面纹有云雾缠绕,极是精美。
他甚至连那些侵蚀着自己生命的攻击都不顾,颤巍巍的拿出了颗蓝色丹药,极其不舍的瞧了眼,毫不犹豫的服下。
“那是什么?”陈少卿飞奔处回头望去,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老夫,就是要逆命而行!”
聂人枭一声巨喝,声震四野,只是眼皮一翻,飞也似的的冲向了陈少卿。
“找死。”
炎儿结印低吟,似乎觉得已经没什么意思了,地上照旧石手探出,却...
却挥了个空。
“褪魔之躯!陈少卿,快跑!”
“他,跑得掉吗?”
姜山主的惊惶大喊中,聂人枭竟是视石手于无物,一个闪动就避过了两记远远杀招,只如蜻蜓点水般轻盈一弹,一把紫色匕首,已经探到了陈少卿脖间。
“老畜生,敢害我孩儿!”
一声清喝中,有道本就高大,今日却更加高大到顶天立地的青色身影,自不可说处蓦然而现,那柄清风长剑随袖轻舞,与那匕首相交轻轻一荡,立有轰雷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