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果然是年龄大了,已经受不得离别了。
开学的消息来得太突然,没有一丝丝防备。我一直以为我是个不知想家何滋味的人,直到此刻我才懂得我只是在家待得时间太短,对家人的力量远远不知。小时候,父母不在家,后来我的大部分时间交给了学校,跟同学待一起的时间比家人多得多。上大学,去了离家很远的地方,近三年了,除了放假回家的前几天,我对家的思念并没有多么强烈。直到这一次,在家待了四个月的时间,一家人,一日三餐,每日面面相对,上楼顶打牌,晚饭后散步,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小黑板上你画我猜,泡脚时还在聊着天,偶尔吵架斗嘴……我不得不承认这是一段我人生中不可多得的好时光。
有人说过,大学就是“故乡再无春秋,只有冬夏”,我上学的地方,是一个靠近赤道的小岛,那里的气候炎热潮湿,一年大部分都是夏天,我的故乡,四季分明,说得上是“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从上了大学,再也没有遇见过春天。今年,我终于可以有一个久违的春天,看桃之夭夭,杏花白,樱花粉,油菜花黄,杨柳依依,小河弯弯,春风习习,窗外的麻雀叽叽喳喳,天上的白云轻轻柔柔,我与春天撞了个满怀。
我喜欢这里的春天,喜欢家人的陪伴,也爱着那些曾经甚至现在还在温暖着我的人们。有一天,许久未联系的初中后桌汝阳给我打电话,我正坐在餐桌旁与妈妈商量晚上吃什么,我犹豫了一会儿,疑惑地接了电话,还是那时那样嚣张的声音,问我在哪,我说我在家呀,他说刚刚看到一个人长得好像我,然后聊起什么时候开学,要不要考研,在家有没有吃饭,相互调侃起来,仿佛我们一直都是这样熟络,中间缺少的那么多年的时光从未存在过,我们还是像初中的时候坐在前后桌,我一回头就是他用手拄着脸在睡觉。晚上,约着一起出来走走,虽然戴着口罩,但还是一眼认出了彼此,像很多年前的晚自习放学后,我们走在回家的路上。走过初中的校园,我们都还记得那时我们的班级,五楼西边第一个教室。边走边说,那些年里我们干过的荒唐事,他的课本上我和我的同桌涂涂画画,满是羊头,班主任一次次饶过迟到的我,拿着铁棍的数学老师,高中时,每次路过他在的班级,他总喜欢从背后拍我的肩膀,以惊吓的方式和我打招呼,以及后来的很多同学以及成家生子……第二天,他说,他又碰到一个人和我长得很像。男朋友觉得他在故意搭讪,我解释说,我已经说过自己有男朋友了。他一直如此,热情直接,跟不喜欢的人一句话也不想说,跟熟悉的人一点也不会隐藏,这些年啊,我们都过得一般般,才总喜欢追忆往事。被人想起,有故人重聚,不管说什么又或者不说,都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我弟曾抱怨说,这个小县城太小,没什么可玩的地方,我也曾经这样认为,因此一昧追求远方,渐渐才明白过来,走得再远,心总是在这里的。这里住着很多我爱的人,很多爱我的人,每一条街道我都熟悉,不管走到哪里,我总能找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