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太太和乔妮,一对母女的冷战持续一周后结束,战火会烟散去,警报解除,母女二人各得其所,乔太太交付适当的宽容,获得了乔妮的劳务报酬津贴……
一日,JA骑着摩托,后车座上,带着一位背着电脑笔记本的设计师,两人在杂木树林停下,
这次,TA学乖了,远远地看见,乔太太坐在客厅沙发里,叼着烟。扭头等车后座上的装修设计师,进入乔家,就启动摩托,就离开被杂木林包围的乔家。
相比室内,室外的装修相对简单一些,完全按照装修合同行事,为了搓麻将和监工两不耽误,麻将桌在院子和屋内搬来搬去。
当然曾经住在崇正新村来乔家,玩麻将的牌友们,抱怨路程方便,不是每次都能如约而至,大多时候,乔太太,对着电视屏幕中的肥皂剧发呆。
居住在附近的当地居民,乔妈妈也曾认得几位喜欢玩麻将的朋友。
多半是闲在家里,没去做事情的女人,伺候丈夫上班,孩子上学后,就没事情可做,左邻右舍凑合搓麻将打发时间。
这些女人,年纪大小都有,早前也没什么往来,公寓也不是相邻在一起,只是没得选择,才玩的来。
乔太太才搬进唐楼不到三个月时间,彼此已经熟悉。
牌桌,隔三差五在牌友的家庭里轮流转悠,热热闹闹,也给各家里增添不少的人气。
每次乔太太去人家里玩牌,都多多少少带着送给主人的小礼物。
乔太太出手不小气,每次电话邀请去打牌,乔太太一定会欣然而去凑数。
倘若,不巧玩牌的人多出来一两位,乐呵呵地乔太太,坐到一边,帮人看牌,说笑之间彼此相处的十分融洽。
牌桌轮流一圈了,但是轮流到乔太太这里,邀请牌友到乔家来玩麻将时,这些人的脸色就暗了下来……
方开始,乔妈妈以为人家当地的港人,是嫌弃内地人生活贫困,不屑于到乔家来访。如今乔家的楼房已经装修,大有改换门庭,腐化奢侈的味道了。然而,同乔太太玩麻将的几位当地香港太太们,依旧不肯到乔家玩。
乔太太感觉很没有面子,坐在牌桌之间,瞅着身边几位一同玩麻将的太太们,心里越想越是憋屈,瘪着嘴,一副怄气的摸样。
可是谁又有心思,观察乔太太的脸色呢?
她们只管摸着自己需要的牌,沾沾自喜,打出人家需要的牌,提心吊胆,
闲下来的手,从水果盘捏起一枚干果,放入樱桃口中,慢慢咀嚼,然后说些不关系彼此隐私的话题。
麻将桌另外三面的老女人,盯着各自手中的牌,数着,点着,算计着,每一张厚厚粉底上面描画精致的眼角,集中在各自桌前的小牌上,嘴巴里抱怨着上家吃的牌子,是自己要的之类的话
“摸牌啊,乔太太”
身边老女人冷冷瞥一眼自己,
乔太太是有些走神,迅速从牌中打出一张
“哎呦,四条,我糊了,乔太太,你就是我的福星的啦,”
乔太太这才发现,自己把刚好凑一色的条子,破开了,抱怨是没用的,这把就错在没完没了的抱怨上面了。
搓搓牌,洗洗手气,没得谁是常胜将军啦,乔太太想得开,既然大家都是图个娱乐,凑到一起来,就专心玩牌好了。
乔太太的心情就写在脸上,一通百通,脸色也随即好看了,这场牌局结束了,立马满怀希望地投入到下一场牌。
麻将很有灵气,玩麻将的人也是与麻将有缘分的人,一张桌子,一副麻将四位牌友,喜怒哀乐尽显其中,风水轮流转,玩的就是一个‘缘’字。
在大陆那会儿,乔太太极少有时间玩麻将,偶尔给邻居家的阿婆凑个手,搓上两把牌,已经是很开心的事情啦,多半的时间要忙于挣钱,维持四位女儿和自己的生活,虽说麻将也多少带点小钱,乔太太手气不错,时常能赢得几十元钱,买一斤猪肉或者甜点之类的食物,全家人坐在一起,打打牙祭。
但是依靠手气搓麻将,挣得几枚小钱,总不是正经的生意来钱稳定,倘若手气不好时,干着急,也只有给人点炮的份儿。
前几年,初来香港那会儿,乔太太在香港人家做女佣,也是钟点工,按时到了雇主的家,就一刻不闲地做事情,才有的人家喊你做事,否则,即便闲着没有工作可做,心里也不安宁。
好歹乔太太熬出了头,乔家的女儿们大了,不用自己整日忙于生计,又逢时来运转,来到香港,有时间,又有闲情闲钱,还有这么些无聊的老女人,陪着自己一同玩牌,
‘稀里哗啦’从早到晚,生命剩余的那点点热量和希望也随同一枚枚光滑的麻将牌,从一双手传到另一双手上,归拢到这一桌麻将牌上。
坐在乔太太下家的周太太,今天,运气好得不得了,其他三位轮番给她点炮,赢了钱的老妇人喜形于色,想走人又怕其他人说自己,赢钱就拍腚走人,不地道,犹犹豫豫的功夫……
乔妈妈也推说家中有事情,给那位老姐姐解了围,一前一后走出来麻将馆。
没几步,乔太太喊了一声“周太太”,
周太太身穿一身紫红色旗袍,瘦恰恰的身材丝毫不显得迟缓愚钝,转身之间,牌桌上的笑容还没从周太太脸上退去,
“乔太太,有什么事情么?”
“今天难得周太太有时间,我们去茶楼喝杯茶,怎样?”
周太太是明白人,乔太太虽然是刚从大陆来的人,表面看来,大大拉拉,嘻嘻哈哈,事实上,乔太太精明劲一点也不示弱,算牌准确,手气也分外的好。
倘若今天乔太太,不是有意给自己喂了牌,那里能从乔太太身上赢得小钱,而且,这位乔太太推说家里有事,反而叫住自己喝茶,必定有点事情要寻求自己谋划……
这样想的时候,这位周太太稍稍一怔,脸面略带一丝疑惑,这位周太太同乔太太都属于,家里没摆过牌局的人。
可是不同之处,人家周太太,喜欢清静,是不愿意在自家摆牌局,迫不得已才被邀请到人家里,玩牌吃粥的贵客。
哪里同乔太太,即便是热着脸请人家,到家里玩牌,都没人响应,脸面丢尽啦……乔太太心里,好不是滋味。
相比之下,乔太太身高马大,比周太太年轻许多,
此时,乔太太上前,拉着周太太干巴小手,小心拥着周太太上了茶楼的台阶。
一张红色方桌周围,落座,乔太太分别点了两杯茶和点心,干果类小吃,周太太应邀点了一碗茶水,而后知情地答谢乔太太
“谢谢你照应了我,我看得出来,你也是有事情找我,老姐妹了,茶钱你都放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你说话吧”
坐在乔妈妈身边的老妇女,尖尖瘦瘦的脸,凹悬的燕窝,一双小眼睛看得清清楚楚,也不装糊涂,直来直去,霎时让乔太太产生好感。
“周太太,我晓得你们都是富户人家,瞧不得内陆人,也不屑到我那里玩玩麻将,不晓得让汝好滴伤心,也不明白其中的事情,周姐姐你帮我梳理一下愁心事啦”
被乔妈妈称为周太太的老女人也是内陆来的人,
丈夫早年在香港一家中药铺作店员,发了财,回内地老家娶了周太太,专做中药批发生意,发财后在香港买了几处房产,假借香港做生意,据说,又偷偷娶了一房小,瞒着居住在内陆的周太太许多年。
后来周先生将银行的钱,参股香港房地产,赔了钱,无奈之下生意也垮了,返过头跑回内地大老婆家,寻救援。
这位周太太的娘家,兄弟六个,原本是穷的叮当响,大陆改革政策刚刚启幕,周先生的几位小舅子就开始折腾起来,从姐姐和姐夫手里借了点钱,先后承保了农村的土地,又陆续开办了茶园,工厂,药店,家大业大。
几位周先生的几位小舅子有钱也有了势力,周太太也随即发了财,沾了光。手里有了钱,周先生又屁颠屁颠地,跑回内陆,在内陆住了两三年后,一对老夫妻携带儿孙,陆续跟周先生着到香港定居。
可是,周太太刚在香港落稳脚跟,早先周先生闹得风流债,也跟在屁股后面扯了进周家,那位曾被周先生舍弃在新界的女人,找上门来,几乎每天换着法子来周家闹腾,使穷了法子折腾周先生和周太太。
那位女子年龄不抵周先生的儿子年龄大,但是体力和精力十分旺盛,人也风流,犹如一条不疲不惫的狐狸精,一哭二闹三上吊,周先生既心痛,又害怕,腿肚子又软了下来,稀里糊涂地产生纳妾的想法。
竟然搞不清,现在已经不是大清律法统治下的香港……
可叹,这位周太太看明白了老二闹得根本利益关系,一不做二不休,给丈夫办理的财产公证,还把九龙湾的房产和新街的房产也归为自己所有,周先生闹了一个净身出户的下场。
原本那位小三,就是为了周先生的钱和家产纠缠不休,如今周先生身无分文,那位狐狸精,看闹腾无果,也就不了了之……
可是,周太太诡秘之处就在于,周太太和周先生离婚不离家,周先生依旧睡在周夫人的床上,剩下的中药材生意由着儿子周创富接手,周先生吃穿都由周太太一手操办,可就是身上没有多余的一分钱。
周太太,翘起稀稀拉拉的柳叶眉,眯缝着小眼,一眼就读懂了乔太太心中的郁结。
抿一口茶水,轻轻放到茶桌上,伸出一跟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
“鬼宅”
站起身,拧着水蛇腰,迈着碎步,窸窸窣窣地下了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