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简当然也不敢作为段阿云从外院带回来的丫鬟,光明正大地进入蕉红院。
原本蕉红院人就不多,新来的人将会显得尤其突兀,并且还有深藏不露的裴妈妈在,一定会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到时候插翅难逃。
段阿云把他藏在蕉红院旁边闲置的月江院里。
将军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实际上尤其谨慎,他肯定会彻底排查内院外院,其实各处都不安全,怎么躲过追捕,全靠江简的本事了。
依江简所言,躲三天,他就找时机溜出去。
这一躲就是五天,他简直佩服段将军,每个院子不分白天黑夜地挨个儿搜,就连假山、晚照山的角落都搜查个遍。
江简躲在水井里,坐水观天,靠着段阿云投喂生活。
终于,段将军撤掉了内院巡逻的部队,只又加强了外院的防卫,内院的防卫一向都很松弛,因为将军并不想家人被打扰。
江简这下就放了心,身着女装,白日里也敢四处隐秘地溜达了。段阿云告诫他小心行事,别一副小人得势的样子。
江美少女撩起他迷人的秀发,娇滴滴地给她一个媚眼。
阳光下,他面如傅粉,唇若涂朱,含笑半露怯,眼波漾漾,活生生一水灵灵大姑娘。
段阿云:呕~
几经这位不甘寂寞的江美少女的探查,各个院子的布局以及构造,他差不多都了然于心,大多数时候,他也只是在外面看看而已。
对于段阿云的蕉红院,他尤其感兴趣,几次侦察之后,发现蕉红院里的人很少,都是些傻丫头,段阿云说的裴妈妈他一次也没见着,感觉没什么危险,胆子愈发肥了起来。
在段将军府的第七日,无聊。江简心里记下这一笔。
下午秋阳暖暖,秋风吹拂,十分舒服。
确认再三,丫头们大多在午睡,他自然而然地就溜进了段阿云的屋子,翻看她架子上的书。
他已经偷偷潜进蕉红院两三次了,对蕉红院的里里外外了如指掌,并且对段阿云的房间都宾至如归。
段阿云不在,她正在云先生那里学习,云先生身体好了些,恢复了她一整天的学习时间。
简单至极的陈设,不像闺阁女子。
进正屋就一张圆桌在中间,稍里的隔断后面摆着一张木案,一个书架在右,左边一个花几,养着一盆兰,一幅画都没有。
向徒儿吐槽了她房间的无趣,徒儿不为所动,房间又不是她布置的。
有幽幽的熏香从旁边的偏间飘出来,斜看过去,一扇小窗,阳光斜照着一张木案。木案后是一扇精致的百花绣屏风——他进屋就看见了,视线阻隔的后面应该是段阿云的床榻。
所以他不敢踏足偏间,虽然他入室盗窃的时候,少不了进入女子闺阁,什么达官贵人的贵女闺阁他没见过?但是对于这个小徒弟的闺房,他自觉为人师表,还是表示稍微尊重一下。
只见他手里的这本《道德经》,一看就是善本,上面却密密麻麻地画着各种小人,这是某位女娃上课不认真的杰作,细细翻看,才发现其中居然有玄机,快速地翻页,沙沙沙的,各个小人连成了动态的图,原来这个小人是在练武,这一个是在跳舞,这个在做什么?唱他永远也不会懂的rap。
正看得津津有味,骤然间,他本能地警觉起来。
抬眼看,一个背着篓的妇人悄无声息地立在门外。
只一眼,江简就明白了:完了。
裴妈妈自然也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个人男扮女装,而且气蕴是习武之人。
“何人?”裴妈妈手里的药锄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无恶意之人。”少年略带沙哑的嗓音。
“我如何信你?”
不用信了。
江简一个飞身到房梁,裴妈妈手中的药锄已经出手,扎进了梁柱,趁着这一刻,他俯冲而下,从旁边的窗户滑了出去。
裴妈妈腾空而起,点到屋顶。
江简已飞出了百米远,只见一个人影在树尖、屋顶浮沉。
追不上了,但是裴妈妈拉响了信号的冲天炮。
站在屋顶才看得见这一幕的壮观,外院墙上腾起乌压压的一片黑影,将军府的暗卫涌来了,从四面八方围来。
一人一刀,能把江简扎成个筛子。
段阿云正在听云先生讲解雷石枪的种类、技法,眼见着那一抹耀眼的红光,一声尖锐的炮响。
然后身后的天空一阵悉悉索索,一波黑乌鸦般的暗卫从头上掠过,四四方方的天井的阳光都暗了些许。
凉了。段阿云想。
她跑啊跑,跑得肝肠寸断般的痛,肺几乎也喘不上气了,却和那一波人越来越远,眼见着黑影都潮水般涌向了外院,隔着高高的围墙,最后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站在原地,头晕目眩,心里暗骂江简事儿精,陡然又升起一种酸楚,可能得给他造个坟了。
最后等到的消息是:来路不明的贼人逃了。
听到这个消息,段阿云心里松了口气,不愧是在江湖上混的师父,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但是,从这以后,段阿云再也没有在桃林等到江简,不知是不是受了重伤。
说不出什么滋味,很重要的人?谈不上,无所谓?也不是。
桃林是个好地方,相逢桃林,就让这个秘密保留在桃林吧。
段阿云在一棵桃树下挖了个坑,埋了一坛新酿的桂花酒,在树梢绑了一条鲜红的布条,上面写着:大师兄和二师弟敬呈。
段将军倒是有些疑虑,此人的相貌和自己那日在树下看见的一样,不知从哪里得来的丫鬟衣裳,穿上果真有些迷惑人。这衣服是谁给的?将军府里有内贼?
几百个暗卫,都没能把他抓住,不仅是他的本事了得,应该还有人帮他。
又听闻此人在阿云的屋子里翻找东西,被早归的裴妈妈遇个正着,他是在找什么?会不会目标就是裴妈妈?若是真的,恐怕对裴妈妈不利。
撒出去的人,四处搜集了消息,这人却石沉大海,给众人一个声响,便无影无踪。
小贼,别让本将军逮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