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奇道:“仪兄弟,这位是何人?”
玄仪皱眉道:“此人是上届的【夺魁】之一,听说败给修诀后,便上九华山修行去了,怎么还来凑热闹。”
他低头寻思片刻,又苦笑道:“算上这一届,这江尘已连续参加了三届族比了......”
江逸这才明白为何他名字一经传出,台下便一阵微词之声。
两人谈话之时,一位仁兄已笑嘻嘻的跃上高台,朝族老施了一礼,道:
“绥老好久不见,近来身体可好?”
那族老眼睛一眯,道:“你这小子,若没今日这一出,还算是历辈排得上号儿的人杰,何以行此自毁名声之举?”他脸上带着笑容,话语却带尽嘲讽的意味。
“唉——”那人扶着额头,佯作无奈道:“我等仙途中人,再大的虚名又有何用?不如换几块灵石自在。”
族老冷哼道:“当年你与江蔡投拜山门,府上不知给了多少好处,怎还不知足?我见上台的孩子,到了十八、九岁都已极少出声,谁似你这般无赖。”
江尘脸色有些阴冷,又抱了抱拳,说道:“若绥老开口,把参比资格降至十八岁,我和蔡兄弟两人再无二话马上离开......若是您老说话算不得数,嘿嘿,那还请您帮我记录下成绩。”
“江蔡也来了?”
众人尽皆侧目,终于在人群中搜寻到一名蓝衫少年,此人脸色素白,那双三角眼中瞳孔极小,叫人不寒而栗。
台下吵嚷声逐渐高涨,这两人都已是二十岁的年纪,因上届【族比】中成绩不错,便送到九华山上学艺去了。如今回来,【夺魁】名额瞬间便给占去两个,叫人如何不气?
“哼!”族老抬眼望向江氶,想看看他的主意,却见其悠然点了点头,只能束手站在一旁,再不说话。
“嘿嘿,绥老大义。”江尘冷笑一声,也不愿在台上待太久,从架上随意抽出一把铁剑后行到鹅石面前,轻轻一挥,火光四溅。
金丝散发出前所未有光芒,脸亮他桀骜的面容。伴随着缭绕的湿雾,光柱冲天而起,将前三块牌匾激得不断跳跃。
第四块......
第五块......
第六块......
第七块......
光柱渐渐消瘦,七块铭文傍身的牌匾在空中飘飘荡荡,闪烁着耀眼的金芒。
“七品低等——”族老面无表情的宣布着。
台下的嘈杂似流水闸断,一双双眼睛瞪得老大,往届测试成绩最高也不过五、六品,这江尘到底到了何种境界?
而江尘似乎并不意外,把铁剑抛回架上后便转身跃下高台。
......
玄仪沉声道:“竟击起了七枚玄牌,莫非他已踏入御气三阶么......看来九华山的这段修行,让他得了不少好处。”
江逸微微搓弄着衣带,暗自较量:“此人随手一击便远胜我的点剑,这就是御气境的实力吗......说起来,上回在酒肆里面对雁荡山弟子,我便是连一点胜算也没有......”
“必须在三个月内冲破气海!”袖袍之中,衣带已被掐出皱褶。
紧接着,那江蔡也上台击出六品高等的成绩,想来应处于御气境二阶左右。但他俩有没有藏拙,这谁也说不准。
“娘的,【夺魁】名额一下子少了两个,我等还打个鸟啊!”
“嘿,这两人明摆着是冲魁首来的,咱们只不过是被祸及池鱼罢了。”
“那江尘上届败在江修诀手下,看来并不太服气啊。”
......
台下的怨言已似铺天盖地一般,连向来脾气极好的玄仪也再没露过笑容。他修为比江沫儿差些,本来也有机会挤入【夺魁】之列,现遭二人横空插入,入门希望怕是颇为渺茫了。
......
日头渐渐西斜,黄花似的残阳躲入山边的云雾中,抹出绝美的颜色。不过再美的景色每日重现,也绝引不起人们的注意。常人的注意力是极宝贵的,他们只会留给不常见的东西,比如黑漆漆的日食月食,尽管它们并不好看。
初试逐渐进入尾声,玄仪不出意外只打出四品低等的成绩,想来已无缘【夺魁】,而先前提到的江厉却打出了五品低等,其余的子嗣皆在三品以下。
场下的人已散去了小半,剩余的,都在等着一人上台——
江修诀。
那位出生便被冠以天才之名的长子,上届【族比】当之无愧的魁首。经过这三年的修行,又达到了怎样的境界?
江逸等人也未离场,人流空旷些后,他们占到一块青台得以歇息。那玄仪初时还满脸苦涩,过了会儿后竟看开了,与江逸分析着场上的形势。
当前,排名前五的人有:四品中等的江逸和江沫儿、五品低等的江厉、六品高等的江蔡还有七品低等的江尘。
当然,还有一直未曾露面的江修诀,此人三年前便掀起四枚玄牌,如今必然只高不减。这却意味着江逸和江沫儿里,将有一人会被挤出【夺魁】之位,卷入残酷的【争门】之战中,照先前金光强弱来看,此人必是江逸无疑。
其实江逸心里也清楚,现下前五之列中,只有他未曾冲破气海,能打出那番成绩纯粹是凭着灵决之威,放入【争门】中是最合适的选择。
可如此一来,冲击御气境的事宜只能再度延后。这两个境界之间差距甚大,即便到时夺得【夺魁】之位,面对江厉等人,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早知道适才以铁剑使招就好了。”江逸有些烦躁,正气涅槃经他志在必得,但目前的处境却极颇为不利。
正想着,忽闻族老高声呼道:“江修诀,家主江氶之长子,年当十七,上台!”
台下众人本已有些疲乏,这话传出又熙攘起来,目光都集向树下那闭目的青年。只见他睁开双眼,不慌不忙的抖直衣衫,才掠上高台。
墨发披垂,剑眉星目。
高视睨步,器宇轩昂。
族老笑着说:“修诀少爷今番又来了?”
江修诀颔首道:“宗族盛典,不敢不至。”
族老细细打量他一番,满意的说道:“你已冲破了气海吧,啧啧,得子若此,不仅是家主之福,更是宗族之幸啊。”
江修诀道:“有诸位族老鼎力相持,才是宗族之幸。闲时父亲常与我念叨诸位叔叔的好,嘱咐我不可相负......”
两人寒暄几句,那修诀对答时不卑不亢,却把那族老说得笑吟吟的,旋即才说道:“少爷,请开始吧。”
那修诀行至架边,提起一杆铁剑,掂量着踱步到鹅石面前,忽而目光一凝,铁剑自中堂送出。
嗖!
银白的剑尖破开重重劲风,击在鹅石胎面上。
江逸心下一惊,他常研究剑招,但觉此剑瞧起来虽平淡无奇,却暗藏破玉十七剑里“秋风穿堂入,分气散八廊”的意味,直取敌中门,后招处处先,实叫对手难以应付。
“这番剑意,没数年浸淫根本使不出,看来江修诀也属持剑一脉。”江逸寻思道,剑意与修为不同,只能靠时间去领悟,半点作假不得。就算临摹高手,也如依葫芦画瓢一般,出不来半点威力。
“这一剑若向我刺来,我又当怎样抵御?”他暗自思忖。
这时,台上缚住鹅石的金丝光芒大盛,光柱瞬间将前六块牌匾生生冲破。那些牌匾好似狂风中牵枝的叶子,在空中摇摆不止,金色的叶脉蔓延全身,宛如灼溶的金箍。
“六块玄牌了......”场下众人屏息聚目,相对于江尘,这位年轻才子显然更得众人的好感。
光柱不断冲击第七枚牌匾,可其仿佛灌入了重铅一般,掀起之后又倾盖下来,如此数次之后,终于逐渐消瘦,化作一股青气飘散。
“六品高等!”族老朗声宣布道。
底下一片哗然,带着一丝惋惜。三年时间从四品中等提升到六品高等,这番成绩已极为耀眼,但比起江尘仍稍显逊色。难道他的天才之名,将要在此届断送吗?
众人议论纷纷,身为主角的江修诀却毫不在意,朝族老行过礼后便跃下了高台。
台下,江逸眉头紧锁,他并不担心江修诀会败于江尘。战斗不是单纯的灵力比拼,任你修为再高,若是招式简陋,也如阉兽一般任人宰割。
此时他心中不断推算方才那一剑的方位与后招,越是思索,越是心惊胆战。即便推演至七十八招以后,也始终寻不到致胜的良机,反而越发胶着被动。
而真正实战时,只要失误半招,对方便可轻易取下自己的首级。
“江修诀,你到底在哪一层?”江逸喃喃自语。
......
时间悄然推移,众子嗣陆续测试完毕,待记下最后一人成绩后,那族老悄然跃下高台,与江氶等人商量着什么。
台下窸窸窣窣,大伙儿心里都知道,接下来便该宣布【夺魁】席位了。
又过了一会儿,才见江氶慢腾腾的站起身子,他眉心挤成一个川字,透着不怒自威的严穆,绣着族纹的黑袍被宽耸的肩膀撑起,好似巨大的门板,朗声说道:
“本届【族比】,夺得【夺魁】之位的子嗣为:江修诀、江尘、江蔡、江厉以及——”他目光寻到江逸,带着些许玩味。
江逸仍低头推演剑招,似乎并不感兴趣。就算被分去【争门】,他也有信心争取到那三个名额,只是有些麻烦而已。
“以及江逸——”
铿锵有力的声音还未落下,便给冲天的擂鼓淹没,鼓声似洪流浪潮般,一叠一叠将氛围推向高潮。
江逸愣在原地,不知江氶为何要把这个名额拨给自己,玄仪等人已纷纷拱手祝贺。众子嗣们也欢呼起来,连夕阳弥漫的霄气也给冲散。
忽而,一道清脆的嗓音自人群中传来:
“我击出的金光比江逸更盛,凭什么是他进入【夺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