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幸福
推开办公室的门,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个窈窕的背影,坐在他刻意为言欢打造的餐台椅子上,背对着门的方向看向落地窗的外面,她似是看得极为专心,连他大步进门都没有发觉。
把门虚掩,他站在那里轻咳了一声算是招呼。
那人终于意识到什么,把头转了过来。见到是他,脸上的落寞马上转变成笑颜如花,瞬间就点亮了整个空间。这才是贺芝兰吧,从小到大永远都是明丽照人,夺人眼球,刚才的落寞和伤感都不应该出现在她的身上才对。
“正仁……”
喻正仁朝她颔首微笑,眼神闪烁中带着莫名的疏离。他走到办公桌前,解开袖口的扣子,翻看一些急待处理的文件。边看边用问询的语气问她。
“是问关于合作案的事吗?……一切都很顺利,一期工程就要完工了。”
贺芝兰的嘴角扯起了一丝苦笑,她像是来谈公事的麽?
“我们……能不能谈一谈……正仁。”
喻正仁这才放下了手中正在看的文件,侧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走了过去坐在了惯常午饭的的位子和她隔着不远的距离相看无言。
“伯父好吗?……”贺芝兰在心中喟叹,他真的是太过出色的一个男子,不管怎样的表情都可以令她心动,就算是这样冷漠相对的一个眼神也是如此的撼动她的心。
“嗯……还好。”
贺芝兰把一对翠绿的玉镯拿出来,轻放在桌面上推了过去。
“我想……这个东西我戴着还是不太合适……”
她慢慢站起身来,向面无表情的喻正仁缓缓说道。
“世纪的合作我留给了这边的徐经理,凡事可以找他……我明天上午的飞机,要回去了。”
喻正仁没有回答她,只是若有所思的眼神睨了她一眼,然后就垂下了浓密的眼睫。
“我能不能向你提最后一个问题……正仁,请你诚实的回答我,好吗?”
他抬起眼点了点头。
贺芝兰吸了口气,撑起勇气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最想知道的那个问题。
“你……有没有……有没有真正爱过我……”
这是一个争取爱情失败的女人最想找回的自信和自尊了,她是一个平凡的女子,也同样会在这样的时候彷徨无依,说是要一个答案,不如说是给自己年少时的那段纯真找到一个真实的肯定。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长久的沉默让她就要绝望的时刻,她看到他微微的点了点头。
“有……”
她捂着嘴扭转身体再无留恋的奔出了门去……
够了……这样就够了吧。
任泪水在脸上肆意的奔流,任身后传来一阵阵惊呼的声音,她不在乎了,一点都不在乎了。
谢谢你,正仁。
想来再见面时,她一定可以不再这样狼狈的溃逃!
喻正仁握着那对碧绿的玉镯,声音极其微小的说了声。
再见……芝兰。
再见……我的竹马青梅。
言欢还是回去上班了,但被限令年前就要回家休息,不得有误。艰难的争取了一番能有这样的结果,她也知足了。
回去后还是做老的职位,尽心尽力。可她停了几日后,发现能做的事却是少之又少,知道是在被关照着,却又对喻正仁的行为无可奈何。席若易对她时常的叹息声翻白眼视若无睹,看着自己桌上堆积如山的报表票据不禁嗟叹,同是女人,为什么命运竟会如此的偏袒。
活该她席若易就是加班的命?
牢骚归牢骚,该做的事一件也没有耽误过,看着簇新打印完整的A4纸整齐的分类摞在工作台上,她才用愤懑的语气指责言欢的懒惰。
“我没有……”
言欢小声的反驳终结在若易杀人似的眼光里面。
“你给青春打电话,晚上去隔岸酒吧……算你赔罪!”席若易端起桌上已经冷掉的咖啡边喝边命令言欢。
言欢为难的看了看若易,她现在非常时期,不能陪她们去啊!虽然那个人上星期就去了南美出差,一个月后才能回来,她还是不太敢瞒着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席若易嗤笑了一声用细长的凤眼瞄了下她,紧跟着嘟哝出一句,没出息。
只见她拿出自己的三星最新款,纤长的手指轻点几下,没等几秒钟就接通了那边。
“喂……岳青春……晚上去隔岸,你家言欢请客,不醉不归!”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冲着傻掉的她挑衅似的望着。
就这样说定了!
言欢垂着头,手指抚着已经隆起的腹部在心中忏悔……孩子,妈妈对不起你,给你找到这样的阿姨……
小东西在她肚子里似乎明白什么似的,不甘心的动了动。惹得言欢心里更加的不安起来,她甩甩头,把那些不安稳的想法扔到一边,就此一次吧,也算是在离职前和她们最后的疯狂。
打电话回康平路时,是喻父接的。她编了谎话说公司开会,晚点回去,公公深信不疑,嘱咐她完事就叫司机去接,保姆在家煮了鱼汤,让她记得回来喝。
言欢嗯嗯声中挂断了电话。
心中感动于喻父代替婆婆的角色细心的疼爱她,感恩无限,觉得生活还是没有抛弃自己,反而在磨难之后更加的厚待于她,这是命运的安排,更是幸运的安排,她。展言欢何德何能,竟有了如此幸福的机遇。
她在心里小声的对远方的喻正仁保证,今晚过后,她一定安分守己,专心做喻家的媳妇。
隔岸Bar其实一点都不吵,浅淡悠扬的背景音乐也是透过人的耳膜隐隐约约传了过来,在这里不用你大声的说话,就可以很清楚的听得到对方的声音,言欢第一次来,却是立马就感觉到惬意。
若易去叫了果盘,红酒,新鲜的草莓蛋糕……最后还变戏法似的端了杯热热的牛奶递给了言欢。
“若易……”
“切……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好不好!……你再给岳青春打手机,为什么又迟到。”席若易旁若无人的把一大块蛋糕糊到了嘴里。
言欢正准备打过去,身后就响起了青春那熟悉的高扬声音。
“干嘛!……你俩背着我吃独食!。哇哦,隔岸每晚限量的蛋糕……席若易,我可真真爱死你了!”
身材高挑,明丽无比的岳青春踩着独有的大步冲了过来,她一手扔包,一手脱大衣,腾出来的手已经摸上那块诱人之极的蛋糕去了。
言欢她们早就对青春的高难度动作见怪不怪,各自都大啖起美食起来,岳青春斜倚在亮金色复古花纹的布艺沙发上,像一条美人鱼似的扭了扭身体,用脚在言欢高高隆起的腹部揉了揉。
“儿子……今天乖了没有!……”
言欢啪的一下甩了她臭脚一巴掌,然后没好气的说。
“被你熏陶的,怎么会安生!”
岳青春哈哈笑了起来,边笑边点头哼咛着孺子可教也,不愧是她岳青春的干儿子。言欢莞尔,B超做了好几次了,肚子里的小家伙实在太懒,每次都是把PP对准镜头,医生也无奈了几次说看不清楚。可岳青春偏偏笃定是个男孩,还美其名曰心灵感应……
拜托,她才是孩子的亲妈吧!
不过要真是男孩子,那个人一定会很高兴,还有失去老伴的喻父也同样会欣慰激动的,又见一代人,最好是能够顶天立地的汉子才完美。
“哎……岳青春,你真打算留在上海了?”席若易忽然问出一句。
“哦……嗯……”青春手里的动作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就肯定的用牙签准确无误的扎起果盘里的哈密瓜扔进了嘴里。
言欢看了眼青春平静的面容,心下微动。
陈赫白的工作室决定在上海开立分部,他回美国处理必要的手续,走了很久的一段时间了……原本以为依照青春的秉性,一定会在合约结束后就离开的,却没有想到她竟会留了下来,继续在工作室工作。
“太好了……青春,我们把岳妈妈也接来吧,过几天我爸和我妈也来了,到时候大家还能经常见面,多好啊。”
“欢欢……你肯定是想我妈的红烧肉了,对不对!”青春也觉得这个提议真的不错,想到其后暖意融融的相聚眼睛就亮了起来。
“是啊……是啊……岳妈妈的手艺,那可是一绝。若易啊,别说我没提醒你,到时候可别错过。”
席若易仰脖一口喝完了杯中的红酒,略带苦涩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了下去,带来一片火辣辣的感觉,她垂下眼睫,没有让那两个欢笑妍妍的人发现她眼里不知何时冒上来的湿意。
父母……家人……朋友……包括那个已经远走的爱情,都被她抛在了记忆深处,以为再不会因为一句话,一个场景,甚至是相似的感觉再次勾起往事,却在刚才鼻尖的酸胀里找到了久违的情绪。
她……
原本拥有更加完美的一切……
言欢接到喻正仁的电话时,因为兴奋过了头,在酒吧的座位里就按了接通。
“在哪里?”
“在……在开会……”言欢几乎头大如斗,她知道他的习惯,必先打回家里然后才打她的手机,公公一定跟他说她在开会了。转身想走到僻静的角落通话,不小心碰到了端酒的侍应生,然后,没有任何悬念的露了馅。
“你玩得真开心啊……展言欢……”随着那边语调的渐渐拔高,言欢的心也噗通噗通狂跳了起来。
“我没……喝酒。不信你问若易……还有青春……”
“没兴趣问……展言欢,听好了,一小时后我要在家里的座机听到你的声音,记得,马上给小许打电话来接,不许跑,不许赶路,回家等我电话。”
言欢刚想痛快答应下来,却听到了电话那边传来熟悉的女声,在提醒他。
正仁……早饭要凉了。
凉的不是早饭,而是言欢的心……
她啪的一下就挂断了手机,转身大步走回了座位,拿起手边的酒杯就往嘴里灌去。
“老天爷……展言欢,你疯了?接电话去,没听见手机在响。”席若易和青春劈手就夺过了她手中的杯子,然后把手机强塞进她的手里,几秒种后,两人几乎目瞪口呆的望着素来温柔的展言欢几下拆掉手机的电池,然后拿起宽松的大衣和皮包,脸色阴冷的问她们走不走,不走的话,她不会买单。
于是乎,在客人们惊讶的目光下,她们另类的三人最终在灯红酒绿的夜生活绚烂多彩的时候,离开了排队等位子的隔岸Bar.言欢和保姆阿姨在厨房收拾着餐盘,她因为身体臃肿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家务,譬如擦拭碗盘的水渍或是把它们码放整齐,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她的心不禁跳得快了一些。
和那个人的冷战已经超过半个月了,两人断了所有的联系,包括每天这个时段的电话。喻父这会通常会坐在客厅里看新闻,而她则躲在厨房里忙活,然后找个借口上楼休息,二楼的卧室里没有分机,她也只当听不到。
保姆阿姨是个聪明人,几天时间下来自是把言欢的别扭看在眼里,她笑笑也不点破,只是在刷碗的间隙装作聊天的样子和她谈起喻正仁在外面的一些消息,看似平静默然的言欢手中不停,可还是记在了心上。
今晚的心跳源于阿姨无意中说出的那句话,就是他要回来了,具体日子没有定,但是确定是要回来了。
正想着这事,客厅里的电话就铃铃的响了起来。
喻父在外面接起,声音不大也不小,堪堪好能够让她们听到的音量,在说,嗯。知道了,早点回家。
阿姨瞄了顿住动作的言欢一眼,然后低下头悄悄地笑了。
正仁那孩子从小就沉稳内向,即使有再多的感情也不会轻易表露出来,他不会直接的让闹别扭的妻子接他的电话,却会在深夜的时候问她言欢的情况,大到工作小到情绪,都会细细的问来……有一次,记得自己冒失的问他为什么不亲自问妻子的情况呢?直接的交流岂不更好,小夫妻哪里有隔夜的仇!……正仁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叹了口气,客气的说给您添麻烦了,阿姨……
她有时就是搞不清楚,明明爱的那么明显的两个人怎么就不能好好相处呢。就像去世的喻夫人和先生一样,也是别扭了一辈子。
“阿姨……我上楼去了……”
言欢擦着湿湿的手,扶着笨拙的腰身朝外面准备走去。
“等等……等一下……我扶你上去”阿姨也擦干了手,上前扶起了言欢的后腰,再有一个多月就是预产期了,这个时候千万得小心,远在千里之外的正仁不也是牵挂着这对母子吗?
“不用……阿姨……我自己可以的。”
“别拗……你这样凡事都自己扛着的脾性让正仁怎么能放心……还有啊,明天厨房就不要帮忙了,好好休息。”
言欢没有办法拒绝了,每次阿姨只要把那个人的名字搬出来,她就没有了丝毫的抵抗能力,百试不衰!两人搀扶着路过客厅的时候,被喻父喊住了。
“言欢……正仁刚打电话来……”
言欢赶忙截住话头,说起了自己父母后天就到上海的事情,她征求喻父的意见,看住在那里比较合适。喻父想了一下,说就住你们那边的高层吧,先安置在那里,等你生完孩子以后再就近搬到正在重新装修的那一套,到时候你想去住也不用跑那么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