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出乎意料
席若易真的是一个很能干的女性,IQ极高的她还拥有比脑袋更灵活的察言观色的能力,从公司的普通的小白领做起,三年内就升任了现在的职位,去年年底她还被公司特批参与了公司的股份,所以当她提出可以分言欢一个房间的时候,言欢没有丝毫的讶异。唯一觉得纳闷的就是关系平淡的她们什么时候可以这样不分彼此的熟稔了。这不同于公司里朝夕相处,而是实实在在的连日常生活都联系在一起了呢。
“展言欢……我不是可怜你啊……租金一分钱也不能少,水电均摊,敢拖欠那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席若易扬着妆容精致的脸庞,把一叠子报表扔在了言欢的桌子上。
言欢最后还是同意了。没有理由拒绝,不是吗?知根知底的同事关系,租金很优越,甚至连地段都无可挑剔,她虽然没有席若易那么聪明,但也不笨。
“谢谢你……席经理。”言欢把散乱在桌子上的报表整理在一起,并且真诚的向她道谢。
席若易嗤了一声,摆摆手丢下了一句明天下班再搬来,转身就踩着RogerVivier今季新出的夏款细跟金色鱼嘴鞋摇曳而出了。言欢笑了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深蓝色套裙和中规中矩的黑色带跟皮鞋轻轻地呼出了口气来。
看了看表,她打算在四点前回33楼的那间房子一趟。生活用品衣物还有证件她必须要拿走,至于其它,言欢的心里冒出一阵痛楚,不属于她的一样她也不会去碰。
连着这么多天了,言欢也设想过无数次和喻正仁在电梯间,在大厦入口,甚至是在人潮拥挤的街上相遇的情景,可偏偏连一次都没有过。伪装的坚强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崩溃,以至于她现在害怕了那样的遇见,害怕自己会再一次克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和悲伤。
还好。
终是没有遇见。
一向明亮的房间洁净如旧,玄关处的鞋子放得整整齐齐,一切都像是那天她离开家时一般模样,只有斜躺在茶几上的一摞报纸和半掩着的深紫色花纹的丝质窗帘透露着这里还有主人。卧室门大开着,言欢慢慢走上前去,站在下午阳光投射的尘埃微粒中静静的看着这间承载了自己无数幻想和幸福的所在。
尽管那张床是新换的,但是整间屋子的冷色调都还是那样,配上她特意选的白色衣柜和床头柜,更显得冰冷。言欢喜欢的颜色其实是温暖的色系,各种浅色她都喜欢莫名,她喜欢印有大朵花瓣图案的柔软床褥,喜欢纯净颜色的壁纸映入眼帘,喜欢白色的柜子盛满她的最爱,喜欢这里……喜欢那里……可最后都化作了口里的一声叹息,随着四年的时光匆匆化为梦境再不可得。
上次出走的旅行包再次派上了用场,还是塞不满的状态,言欢半跪下来,把结婚证塞进了包里最深层的地方,刺啦的一声关闭了拉链,那个瞬间她的脑中空白了一下,每个女人面对这样的场面都会黯然神伤的吧……当然有一种人除外,那就是眼里再无爱情的人除外。
言欢带走了新买不久的拖鞋,留下了托盘里那把明晃晃的钥匙。
走到小区的大门口,她给喻正仁打了一个电话。
对方几分钟内一直占线,最后转接到了语音信箱里。言欢吸了口气,给他留了言,正仁,等你方便的时候,我们见一面吧,我是言欢。
小区的保安认得她,对她的印象也一直挺好,看着她拿着旅行箱一身休闲的装扮,以为她要出门旅行,主动帮她叫了出租过来。
“喻太太……出去玩啊……”
言欢脸一窒,但还是冲他和善的点了点头,说了谢谢就坐上车远离了这个曾经熟悉到骨子里的地方。陌生的人永远看事情都只会是表面,任他如何想都不会猜到言欢的这次离开竟是诀别,其中的酸楚和假意恐怕只有亲历的主人公才能亲身体会到。
在车上的时候,言欢给青春打了电话。没想到接通后对面竟又是一片喧嚣的热闹,只是这次不是在机场,而是在烁阳的工作室里。
话筒里传出青春兴奋的声音来。
“言欢那……下班了没。过来找我吧,今晚和我参加工作室的聚会,很多人,很热闹的。”
言欢的记忆一下子就回到了那个凄风苦雨的下午,给青春脸上抹黑的尴尬场面。她赶紧在电话里拒绝了,说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青春你们玩开心点。青春在那边急了,说她也不去了,让言欢回家等她,带她上医院。言欢这才被逼说出了和喻正仁可能要见面的事来,她得回去等,青春听了也没再强求什么,只是嘱咐她一定开机,等聚会完事她会先打电话……两人这才挂断。
回去放下行李,面对空荡荡的房间,言欢的心情变得极差,她决定去附近的假日百货买些生活用品,毕竟明天就要搬去新的地方,行李中有些东西确实已经过时了。最迫切需要买的就是家居服,她的那些真的已经太旧太旧了。
商场里人不算很多,大都是下班后匆忙赶来采购的家庭妇女,有的还领着孩子。言欢跟在一对年轻的母子后面上电梯。
“妈妈……我想要汽车模型……”
“等这次月考完,成绩好的话就买给你,好吗?”秀气的妈妈和颜悦色的弯腰安抚已经撅起嘴的儿子。
“爸爸每次都会同意的,就你不答应。”儿子也很有理。
秀气的妈妈无奈的笑了笑,抬起身来摸了摸儿子的服贴的头发,再无言语。
很短的电梯,言欢到了,那对母子也到了……言欢在和他们的交错当中无意间看到了女子眼角的晶莹闪烁,还有那轻轻的一句,那是你的爸爸……再不是我的谁了。
言欢愣住。
站在人来熙往的廊道里目送那对母子渐渐走远。
是啊……自己对于她们母子来说,也是和小区保安一样的陌生人而已啊。谁又能真正明白这些忆起就会痛彻心扉的过往呢?
怅惘间手机响了起来,一个陌生的来电,她赶忙接起。
“喂……我是言欢。你。那位?”
“终于要见我了吗?……展言欢。”
她再一次的愣住了,耳边是和自己呼吸相闻四年的结发丈夫,自己却站在人群中彷徨无依,脆弱的感觉铺天盖地向她袭来,避无可避。
几秒种后对面传来了他公式化的声音。
“6点我有空,需要见面的话来公司找我吧。”
还能拒绝吗?展言欢。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婆婆那张嫌弃的面孔,还有他和那个她亲热的画面来。言欢闭了闭眼睛。回答了一声好,就先挂了电话。
从自己决定不再遭受这份屈辱的时候,就再不给了自己退路可走。
好吧。在哪儿谈都是一样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
就是。
言欢垂下头,让一滴眼泪流在了暗色的衣服上面,她就做众人眼中的陌生人吧,谁又说这不好呢?
第二次来到世纪中天的核心19层,却全然没有了上次那种不怕死的闯劲。电梯越接近目的地,她的心就越发的忐忑,毕竟要见的人是喻正仁,他们所要谈的也不是什么爱人情侣间轻松愉悦的话题,而是离婚的具体事宜。
一走进世纪的那道门廊,就听到了秘书台那里电话铃的声音,然后就是女秘书们礼貌周全的在接听回复,柔柔的嗓音没有因为占用了她们的下班时间而有丝毫的怨气,言欢等在离她们不远的会客区,看着她们忙碌,直到有人终于按着酸痛的脖子发现了这个进来的不速之客。
“你……您……”
还是上次那个没有拦住她冲进喻总办公室的小秘书,她的视力比在电梯间里好了太多,愣怔了一下马上就发现了这个衣着朴素的女人是谁。
言欢不忍为难她,主动接过了话茬。
“我找喻总……我们6点有约。”
三三两两散落忙碌的秘书小姐们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她的身上,表情丰富了一阵子后,还是有人机灵,按下了喻正仁办公室的座机。
“喻总……您的太太来了。”
“好……让她进去……好的……啊……我们不用加班了,嗯……好的,喻总……我会通知大家。哦,好的,通知贺小姐也可以走了。嗯……好的。”
秘书难掩唇角的笑纹挂断电话。看来这个不速之客绝对是个福星,原本她还在为晚上的加班伤脑筋呢,忽然之间就全体解放了,还有比这更好的事麽?只是她们却还是年轻,神色中难掩对她身份的好奇,那目光闪烁间透露出来的讯息言欢是不是可以把它们理解为不屑一顾呢……
言欢被她领着走到了那道紧闭的办公室门前,还是秘书小姐先叩门,在言欢也听到那声再熟悉不过的应答声后,只余她一人走了进去。身后的门被轻轻关上的同时,她听到了外面压抑着的一阵欢笑声,是呵,她们的生活多么简单美好啊,一个临时取消的加班就会让她们雀跃不止,不像她接下来面对的则是比加班更加痛苦的一件事,那就是面对几米远的那个男人。
喻正仁。
宽敞的办公室里装修精致豪华,尽管只开着桌前的台灯和壁灯,言欢还是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厚重的办公桌前倚着的那个身影,不是他,是谁?
而此时,喻正仁正在掐灭手中的一点星火,抬头看向离他好远就已停滞不前的那个身影。尽管还是那身俗气的装扮,他却生生从那张小脸的表情中看出了不一样的东西来,他朝言欢抬了抬手,示意她座。
言欢放下皮包,坐进了软软的小牛皮手工沙发里,她看着喻正仁走向右边角的吧台,给她冲泡咖啡,过来的时候还顺便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那酒她认得,家里也有同样的一瓶,据说价值不菲。
“加糖?几块?还是你自己来吧……”
喻正仁侧过脸来问言欢,神态自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别扭。
反而是言欢呆住了,她看着坐在自己身边不过几公分的喻正仁正把咖啡和糖都递了过来。而他则是啜了一口香醇的红酒放下。办公室的空调没有开,所以他只穿了一件墨色的衬衣和同色系的西裤,愈发衬得眉眼浓郁,眼神流转间动人心魄。
搁到过去,或许言欢会傻傻的呆望一会,然后抓起几颗糖丢进咖啡杯里说声谢谢。可今天,她却没有了那个装假的习惯,她只允许自己在他高挺鼻翼的阴影中恍惚了两秒,也不对上他的眼神,只拿起了桌上的进口琉璃杯子,却把糖又原样退了回去。
“我从不喜欢喝加糖的咖啡。”
话语清晰,坚定。只是像陈述一件事实一般平静正常。
“噢……是吗?”
喻正仁挑了一侧的眉,又用些兴味的目光看向低头专心喝着咖啡的妻子。原来自己的感觉真的对了,展言欢竟真的和以前有所不同了呢。记忆中,只要是自己冲泡的咖啡奶昔一类的,做成什么味道就是什么味道,她喝起来连眉头都不眨一下的,今天却说了从不喜欢。这个词,是不是接下来该对他说了呢?
忽然感觉心头止不住的一阵烦躁,他抽出桌上铁盒里的软枝中华,夹在手指之间,转着圈却不点燃。他在等,等着她说出想说的话来。
“正仁……我们……”言欢觉得话堵在了嘴边,想呕却呕不出来的难受。她看到他放在长腿上的那只烟停止了转动。
“还是分开吧……”
她总算还是在憋了几秒钟后把这句话说圆满了,尽管不是预想中的那两个字,但,喻正仁是那样冰雪聪明的人,应该能理解她口中的分开和离婚其实就是一个意思。
只是为什么她在说了想说的话以后心里会有难过的感觉,还是那种越来越重越来越让人呼吸沉重的压迫感,连呼吸都觉得困难。究其缘由是因为那个人在听到了这句话以后就不出声了,还是因为看到了他指间的香烟生生被折断的时候。
言欢侧脸吸了口气,努力压下胸臆间已经开始翻涌而出的痛楚,紧接着说。
“我们的手续你看那天有空就办办吧……这样拖着……啊……”
还没等她说完话,自己的下巴就被一股大力攒住了。愕然,扬眉,惊呼声中,近在咫尺的竟是喻正仁几欲爆发的俊颜。
“我喻正仁的婚姻要不要……听清楚了,展言欢,由不得你说了算。”
他什么意思?他揪着她的下巴吼着这句话什么意思?
言欢扯着他的手,想把生疼的下巴解放出来,却不想越挣扎越是紧固,直疼得她的眼眶里溢满了泪水。
“噢……我忘了呢……是不是你的那位好朋友告诉你现在离婚比较有利呢?她也知道世纪新大厦即将竣工的事情了?。她也知道你老公的身家何止几位数了吗?离婚,想分家产……展言欢,你想都别想。”喻正仁邪笑了一下,可眼里的熊熊火焰已经快要燃烧爆炸。
言欢用了至少半分钟的时间才弄清楚了他的意思。
她的心底升腾起一阵毁天灭地的悲凉和怒意。用尽全力挣脱开他的桎梏,然后狠狠地甩过去了一记耳光,没有预想中的脆响,有的只是被他抓住手腕的难堪和耻辱。
终是她错了吧……
言欢低下头,任泪水滴在空着的手背上,一道又一道像极了蜿蜒的溪流,却终是汇不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