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网上生活是这样的:每天早上的第一眼是献给“天涯”的,每天晚上的最后一眼也是献给“天涯”的。
何以痴迷若是?因为,“天涯”是一个让人感觉年轻的地方,“天涯”是一个让人第一时间获悉各种可爱、可叹、可怖的八卦消息的地方,“天涯”是一个让人在文化垃圾的海洋里觅得罕有的深度和锐度的地方。尤为可贵的是,“天涯”是一个让人不断扩充词汇量的地方。你只要长期在此蹲守,肯定会攒出一本新词汇大典的。
“天涯”聚集着大量的高手,这些高手没有机会(或根本不屑于)在传统媒体上吐露才华,所以就把“天涯”当作一个新信息、新观点、新情结的发布中心,再加上高手之间的相互碰撞,于是各种新意汩汩而出。我等网友潜水在其中,唯有大喊一个字:“好”;惊呼两个字:“佩服”;感叹三个字:“有福了”!
新词究竟是什么?难道不正是新生事物最初的绽放,或者是新锐思想最后的结晶吗?它们像一颗颗流星划过天际,有的短暂地愉悦了人们的眼睛,有的则把星光永远地留在了厚重的词典里。
一个新词迭出的时代,是一个有创造活力的时代;一个宽容新词的时代,则是一个有人文情怀的社会。而“天涯”作为新词发布中心,功莫大焉!特别在那些大伙儿都揣着明白装糊涂、恬不知耻地说着套话和废话的时候,“天涯”就是最好的避难所,是最后的希望。
说说我在“天涯”上斩获的新词吧。有的实在好,比如“衬衫控”“眼镜控”的“控”,来源于日语,最好不过地印证了我们这样一个“被时代”。我们能控制什么呢?我们多半被那些本该由我们控制的“东东”控制了,控而快乐着,大抵如此。
比如“萌”,极其有诗意和画面感的一个词,是那些萌发着的淡淡好感,和被你萌着的对象一起成长。
再比如“有爱”,举两个最近的例子:“字幕组很有爱”“刘谦和董卿在春晚上的互动很有爱”。前一个“有爱”大约是很有情趣的意思,指的是字幕组善于在翻译中化用新鲜词汇;后一个“有爱”应该是指一种化学反应,超越了合作关系的物理性,从而到达一个接近暧昧的境界——这种暧昧被大伙看在眼里,随即成为一种公众意淫,带来了意想不到的享受。毕竟在这样一个“爱无能”像瘟疫传播的社会,“有爱”是多么稀缺的资源啊!
最后说说“逆生长”,现成的例子是说香港幽默大师黄子华越活越年轻,长期装嫩,臻入化境。再想一想,这“逆生长”不应该是我们中年人共同追求的方向吗?好的新词就是这样,它总能呈现一种新的生活方式。
维特根斯坦爱谈“与语言的搏斗”,“杯具”意味过浓;其实我眼前出现的是另外一幅画面,我称之为“迎向语言的沐浴”:那些漂亮的泡沫般的新词向我们涌来,或清爽着我们的毛孔,或刺激着我们的肌肤……最后我们竦身一摇,大多数泡沫滑落了,那些牢牢贴身的,成为我们血液的一部分,成为我们舌尖最亲密的伙伴,这时我们继续上路——
从一个天涯走向另一个天涯。
2010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