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风走出王府。
他刚冒头,一个胖子迅速地转身离开。
“肥三!”蓝风还是认出了他的背影。
“蓝少侠,见到你真是太好了!”肥三呵呵笑道,就像见到了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我能有什么事?”蓝风明知故问。肥三继续打着哈哈,道:“我就说吧,蓝少侠光明磊落,武功盖世……”
蓝风打断他,道:“昨晚你倒的好茶啊!”
“茶?茶不算好,您多担待……哎呀!蓝少侠,您不知道……您昨晚好好的突然就倒下了,可吓坏兄弟了!”肥三故意装糊涂,“您远道而来,是不是途中感染了风寒?少侠您可要保重身体呀!”
“后来呢?”蓝风追问道。
“后来,后来……您知道,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当时我是又急又担心,我就……就跟着晕了过去。”
蓝风当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
肥三普通一声就跪下了,声泪俱下:“后面的事情,小弟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您可别忘了,您初来岛上时,还是小弟为您引路……”
蓝风不想听他啰嗦,道:“我只问你,你们把珍珠怎么样了?”
“珍珠?”肥三好像没有明白。
“少装糊涂。”蓝风道,“珍珠就是昨晚跟我一起赴宴的那个女孩?”
“她就是您要找的大眼睛姑娘?恭喜恭喜!”肥三急忙回答:“自从您倒下后,她就离开了。千真万确!我是真不知道她去哪了。”
蓝风冷笑道:“你不是说,你已经晕过去了么?”肥三笑了,脸上还带着泪:“我也是醒过来后听人说起的。”
“海灵儿呢?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海……您要找我们圣姑?”肥三小眼睛发出异光。
“圣姑?”
“对,海灵儿就是我们快活岛的圣女,这件事所有羽人都知道的。”
……
肥三说的话,自然不可全信,但也不一定完全不可信,也许珍珠和海灵儿真的没在他们手上。
继续跟他啰嗦下去也没什么意义,蓝风决定自己去找。
快活岛上只有一个饲养场。
饲养场的规模并不大,占地不过才数亩。饲养的动物数量也不多,但品种倒不少。
驼背名为场主,却很少待在饲养场内,他是个大忙人。平时他将场内的一切事务丢给两个助手后,就没了影。
蓝风在饲养场内转了一圈,也没有见着一个人,最后转到了草料场。
这里不像是个能藏得住人的地方。
蓝风正要往回走,突然,一团黑影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只扑他面门。
蓝风本能地退避,才看清落在他脚边的原来是只黑猫。黑猫“喵——”地叫一声,飞快地跑了。
而蓝风这一退,背后那堆积得如小山一样的草垛在他虎背的撞击之下,轰然垮塌。
就在草山垮塌的同时,一人冲天而起,带起漫天干草。那人须发蓬乱,衣衫褴褛,若不是身上散发出的刺鼻异味,真会被人当成是一个扎得粗壮高大的草人。
卜疯子。
蓝风单从他身上特有的气味就已经辨认出来。
干草还在漫天飞舞,那人却已不见。
蓝风还在疑惑中,只觉得胸前一紧,卜疯子不知怎么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一把紧紧抓住他衣襟。
蓝风双脚离地,像小鸡样被他高高举起。他还没想好该如何挣脱铁爪,身体已被抛在了空中。
此人身高体型虽次于阿大,但他轻功之高,出手之快,都不知强出阿大多少倍。
任何人都不愿与这种武功深不可测,神志又疯疯癫癫的人交手。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蓝风借助卜疯子这一抛之力,身体顺势一个翻转,飞出数丈之外。
哪只他脚尖刚刚着地,只听身后风声已至。
他急忙回头,只见一个东西对着他飞了过来,其来势之快,超出想象。闪避已然迟了。
“完了!”蓝风心中叫道。
“噗。”的一声巨响。
一个方方正正的石墩擦着他的脚趾落下,在他面前砸出一个大坑,石墩半截陷进坑内。这个石墩应该是用来栓牛羊用的,因为上面挖有供绳索穿过的锁眼。保守估计,这个石墩至少得有五六百斤重,若是被它砸中,将瞬间变成肉饼。
奇怪的是,眼看着石墩到了眼前,却突然改变方向,垂直落下。
“完了……完了,烦人的黑猫,……你不让我睡觉,你也别想睡……”卜疯子一边嘀咕着,一边轻松地拍了拍手上的泥。
蓝风却惊得目瞪口呆。能将笨重的石墩随意抛起来,已是身手了得;不仅如此,还能控制石墩在空中恰到好处地改变运行轨迹。他的武功简直是匪夷所思。
逃跑看来是不可能的了。蓝风决定抢先出击,或许能找到机会全身而退。他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把握,权当死马当活马医,姑且一试。
想到这里,他纵身而起,罩着卜疯子当头一掌拍下。
他已经计划好,他这一掌拍出,卜疯子必然闪避,他第二招将双腿连环踢出。
但是,他的计划根本行不通。因为卜疯子不但轻松避开他这一掌,甚至连他第二招也早已料到。
所以,他双腿还没有踢出,卜疯子已到了他身后。
蓝风反身一个扫堂腿,同时双手封住他中路。
再次落空!卜疯子早已兔子一样蹦起,从蓝风头顶跃过。
蓝风身法已经够快,但在他面前完全是小巫见大巫。不论他出那一招,卜疯子总能先一步避开。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蓝风几乎将洞中所学招式全部都使了个遍,却连卜疯子一根头发都没有碰着。
蓝风已是大汗淋漓,卜疯子却轻松自如。
就在蓝风黔驴技穷之时,卜疯子嘿嘿一笑,突然反守为攻,一掌照脸拍过来。看似轻飘飘地一掌,却快得超出想象。
蓝风赶紧一扭头,堪堪躲过这一掌,却不想他另一掌早已等在哪里。啪啪两声,意外的是,他却只是在他脸颊上轻轻拍了拍。
蓝风却已臊得脸蛋绯红,就在此时,卜疯子另一只手飞快地伸出两根脏兮兮的手指在他红脸上又是一捏。
蓝风毕竟是年少气盛,怎经得起如此羞辱!
豁出去性命也要跟他拼了!
于是,他也不管什么章法路数,只管手脚并用,全力进攻。卜疯子愣了一愣,竟然被他接连逼退数步。
蓝风见状,趁机又拼尽全力接连攻出,以寻找脱身之计。
哪知,卜疯子竟然精神大振,眼中呆滞之气一扫而光。
他多年未与人交手,心痒难耐,今日遇到蓝风陪他拆招,实属难得机会。对他来说,就像一个孤独的孩子好不容易找到了玩伴。所以他一开始有意放慢些节奏,力道也控制了不少。如今蓝风乱打一气,他还以为这是一套他从未见过的武功招式,顿时心中狂喜,也全力以赴,与蓝风胡乱对打起来。
蓝风心底暗暗叫苦,肩上背上接连挨了几记重拳,臀部也被结结实实地踢了一脚,虽然都不是重伤,却也着实疼痛。
更可怕的是,卜疯子越打越兴奋,手脚也渐渐没轻没重,蓝风随时都可能会丢了性命。
就在此时,突然一只酒葫芦照准卜疯子面部飞了过来。
卜疯子大赫,挥拳去击打,却打了个空。
酒葫芦竟然自己又飞了回去。
卜疯子丢下蓝风,追着酒葫芦飞到一颗树上,酒葫芦却已经回到了他主人手里。那人也是蓬头烂衫,身材却比卜疯子瘦弱得多,面色蜡黄,满脸胡子拉碴,双眼布满血丝,一副像是总睡不醒的样子。
他接住酒葫芦,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地喝了两大口。
待卜疯子追到树上,他却又提着葫芦飞到了另一棵数上,正悠哉悠哉地背靠在树杈上荡秋千。
卜疯子一走,蓝风压力陡减,终于有了喘气擦汗的时间。
等蓝风翻过山坡,卜疯子已经和那人拆了三十多招,两人势均力敌,出手都极快。他们这些招式比蓝风在洞里看到的那些不知道要精妙多少倍。看起来,每一招似乎都是随心所欲漫不经心,却又恰到好处,绝无半点拖泥带水。
蓝风将这些招式暗暗地一一默记下来。
转眼间,两人已经交上了过百招,仍然不分胜负。
卜疯子显得越来越急躁起来,他恨不能一招拿下那人,可偏偏每次总是差那么一分。他急得双眼发红,出手越来越快,招式也越来越猛,已近乎狂暴状态!嘴里还不停哇哇大叫:“完了……完了,……就快完了……”
两虎相斗,必有一失。
照这样打下去,两人纵然不受伤,也必会耗尽精力。
那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怎耗得过身强体壮的卜疯子。蓝风更多的是替那人担心。
此时,两人战得正酣,蓝风又插不上手,他急的团团转,甚至比刚才自己与卜疯子交手的时候还着急。
眼见那人一步步后退,卜疯子仍疯狂地追击。
蓝风情急之下,脱口大声喊出两个字:“驼背!”
卜疯子如遭雷击一般,愣了一愣,突然住手。
趁此机会,那人跳出圈外,拉起蓝风,低喊一声:“走!”,纵身跃起,瞬间消失在卜疯子的视线之外。
“你就是蓝风?”那人问道。
这一天一夜,蓝风已成了快活岛上的名人,那人认识他也不为怪。
蓝风点了点头,拱手道:“感谢前辈救命之恩!”
“何必谢我,你不也救了我一次么?”那人笑了,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幸亏你急中生智,及时喝住卜疯子,不然再耗下去,我这条老命真会交待在这里。”
蓝风也笑了,道:“还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那人悠闲地躺在石板上。他是能坐着,绝不会站着;能躺着,绝不会坐着。他慢条斯理地说道:“杜飞。”说着对着葫芦嘴咕嘟喝了一大口,递过来,问道:“你要不要来一口?”“好。”蓝风伸手接住,也跟着杜飞一样躺下,喝了一大口。
这酒又辣又苦,呛得他差点流出眼泪来。这恐怕是他有史以来喝过的最难喝的劣酒,跟昨晚裴丞相他们喝的酒根本没法比,甚至比他在老爹渔船上偷喝的酒都要差得多。
“呛得难受就咳出来吧。”杜飞笑了笑,说道,“以我目前的条件只能请你喝这种酒。”
蓝风没有咳,接过酒葫芦又喝了一大口,道:“只要投缘,水也是酒;人不投机,再好的美酒都是毒药。”
杜飞笑道:“听说昨晚裴丞相亲自做东请你喝酒,被你拒绝了?”
蓝风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杜飞喝了一口酒,又问道:“听说你在寻找一位大眼睛姑娘?”
“不是一位,是两位。”蓝风道,“她们是我上岛之后认识的朋友。”
“找到了吗?”
“没有。”蓝风双手枕在头下,仰望着星空,说道:“我会继续寻找的,虽然没有线索。我只知道她们的名字,一个叫海灵儿,一个叫珍珠。”
虽然他与杜飞不过初相识,但凭直觉,杜飞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于是他便将自己如何在海上遇难,又如何结识海灵儿,以及后面的遭遇都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杜飞听完,若有所思。
“原来如此。”他说道,“难怪你会快活岛上的武功。”
“我自以为学得不错,可是今日才知道我这点三脚猫功夫真是不堪一击。”蓝风自嘲地笑笑。
“你完全不必自暴自弃。”杜飞道,“你的身法不错,临场应变能力也很强。”
“身法?我哪会什么身法。”蓝风道。
杜飞皱着眉头问道:“你之前没有学过武功?”
“没有。”蓝风想了想,道,“小的时候,倒是有一段时间曾被老爹逼着在几根木桩上跳来跳去过。”
“你老爹是个武术名家。”
“武术名家?!”蓝风笑了,道:“他不过是个渔翁而已,他除了会打渔,从没见他会什么武功。”
杜飞想了想,道:“难怪你的身法有些跟鱼儿相似。”
蓝风道:“那是因为我整天跟着老爹出海,无聊时就模仿鱼儿游泳姿态,觉得好玩罢了。”
“你的根基不错,只可惜不会内功。单凭本能,常人跳起来能达到八尺以上,已是极限。真正的高手都是御气腾空飞跃。”
“哦。”蓝风瞪大了眼睛。
“你天赋极高,我先教你内功入门心法,以你目前的进步,用不了多久就会超过我的。”
蓝风大喜,笑道:“那我是不是要先拜师?”
“拜师就免了。”杜飞也笑了,摇了摇手里的已经空了的酒葫芦,“你请我喝顿好酒就行。”
“这是自然,我喝了你的酒,当然要回请你一顿的。”说着,站起身来,道:“你那手酒葫芦扔出去又回来的功夫就很了不起,可不可以也教我。”
杜飞哈哈大笑,道:“这简单,你看好了……”
酒葫芦脱手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