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
三人好不容易等到卜疯子的叫声停了,外面却又响起了吵杂的人声。
只听见贾将军在洞外义正言辞的喝道:“独孤冷,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后面有人小声道:“贾将军,不是说此人已经受伤了么?我们一起冲进去!”“谁说的?”“傻大个说的,他说亲眼看见他攀爬悬崖都很费劲……”贾正义小声喝道:“傻子说的话你也信?”“也不能不信,别忘了还是他来传信的呢!……”
他们在洞外小声的说话,自以为里面听不见。岂不知山洞传声效果之强。
独孤冷耳力灵敏,早听得清清楚楚。他也不搭话,怕一开口,自己废掉武功的事实就会从声音中被听出来。
过了一会儿,只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终于有人进来了。
一个大脑袋从洞口伸进来傻傻地探望,小鬼头眼疾手快,猛地一石头砸了下去,“啊”地一声惨叫,脑袋立即龟缩回去,接着咚咚咚咚一阵乱响,所以人都退了出去。
只听见傻大个大叫道:“有鬼!……”贾将军沉声道:“胡说!什么鬼?”傻大个道:“黑咕隆咚的,没……没看清……”
所有人都暗暗后退,只见裴丞相突然放声大笑道:“独孤冷果然伤得不轻!”
“丞相怎么知道的?”驼背的声音。
“他若没有受伤,岂容傻大个活着出来!”
“有道理!”不少人立即附和。
“操上家伙,冲!”贾将军一声令下,众人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
这世上,没有一种东西能超越财富对人的吸引力。
除了独孤冷去过中原以为,快活岛上的人从来没有见过这些黄白之物,他们平时连钱都不需要。但,当看到那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时,人们眼睛都直了,发疯似的直扑上去。
贪婪,一种与生俱来的本性。
这种本性一旦释放出来,如洪水猛兽般不可抗拒,甚至摧毁一切。
贾将军早已抛掉那厚重的碍事的大面具,整个身子趴在金山上,挽起袖子,拼命将各种珠宝往怀里揽。
竹竿人从手腕直到胳膊,还有细长的脖子上、脚踝上都挂满了各种珠玉,叮叮当当,璀璨夺目。
驼背掏出事先备好的麻袋已装得无法封口,手上还不停的把金锞子大把大把地往裤腰里塞。
人们喜笑颜开,抢得热火朝天。
人越来越多。
贾将军急了,他爬上金山顶上,抽出腰间钢刀狂舞起来,歇斯底里地大吼道:“滚开,都滚开!全都是我的!……”
他的声音很快被淹没,没有人理会他,大家只顾疯抢。
贾将军眼睛红了,他挥刀一阵乱砍,好几个试图靠近金山的人被砍翻在地。被砍倒的人鲜血喷射在金山上,而手中还紧紧拽着大把大把的珠宝。
人们暂时后退,但是很快又冲了上去,踩着尸体蹬上金山,拼命抢夺着还带有血迹的各种金银玉器。
驼背扛着满满的收获高兴地往外走,迎面撞上了刀疤脸,刀疤脸一把从他手上夺过麻袋。驼背死死抱住不肯放手,两人纠缠不休。撕扯中,麻袋破了,珠宝掉落一地,惹得众人疯抢起来。
“凭什么你抢得比我多!”“他手上的明珠为什么比我的大!”“你打碎了我的水晶球!”……
人们你推我攘,乱成一团。
黑暗中,大家乱打一气,哪管对方是谁。
也只有这时候,才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打死他,他手上的宝贝就是我的了!”
整个宝库内乱成了一锅粥,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独孤冷曾被关在黑洞内十几年,早已适应了在黑暗中视物,加上明珠发出的流光,对他来说就如同白昼。他紧贴着石壁,冷眼看着这群要财不要命的人,轻手轻脚地一步一步慢慢挪动,伺机冲出这是非之地。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他就走。
他们穿过石门,直到练武厅。
“裴丞相。”独孤冷认出了他,“你这个时候不去抢财宝,拉我来这里作甚?”
“救你。”裴丞相道。
“哦?”
“外面整个大厅已经被我洒满了‘神仙醉’粉末,你应该清楚这种毒药的威力。”裴丞相笑道。
突然间,外面果然安静了不少。
独孤冷从石门往外看,只见整个大厅内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尸体,除了斗殴中被杀的以外,就是中毒而亡的。
这些中毒致死的尸体极为可怖,一个个眼珠暴突,七窍流血,龇牙咧嘴,舌头外露,咽喉处全是被自己抓伤的痕迹。
“神仙醉”见血即化,最先死的是那些受伤的。其他人一旦沾染上他们的毒血也很快窒息,连呼救都来不及。
藏宝大厅内血流成海。
——黑色的血。
“现在所有的宝藏都属于我们两个的了。”裴丞相笑着,两只鼠眼在黑暗中发出精光,好像在欣赏自己的得意之作。
“蝙蝠眼,你竟然炼成了蝙蝠眼。”独孤冷道,“这个计划你一定准备了很久。”
“十八年了,从你自中原返回那天起。”裴丞相道,“我知道你绝不会无故去而复还的。”
“你曾经来过这里?”
“没有。”裴丞相道,“但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个人来过。”
“谁?”
“卜丰。”
“卜疯子?”
“对,卜丰进来是为了调查当年东方岛主失踪一案的。”裴丞相道,“他没有找到东方岛主的遗体,却发现了他写的手记。上面记载了薇莿公主和岛主最亲密的兄弟偷情被岛主亲眼看见,岛主却最终选择了原谅……”
“卜丰怀疑岛主的失踪与薇莿公主和那个兄弟有关?”
裴丞相点点头,道:“岛主那个最亲密的兄弟姓卜,也就是卜丰的祖师爷。卜丰永远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独孤冷道:“卜丰为什么会把这个秘密告诉你?”
“因为他内心一直承受着压力,总是要找人倾诉的。”裴丞相道:“而我是他唯一的好兄弟。”
独孤冷笑了。
裴丞相接着说道:“我当然愿意替他保密,但是前提是要他帮我从‘盲哑二老’的手中救你出来。谁知他却疯了也不肯……”
“你为什么一定要救我?”独孤冷问道。
“因为我想跟你合作,只有你知道去中原的路线。”
“好。”独孤冷回答得很痛快。接着,他又皱眉道:“不过,我们怎么出去?”
“很简单,只要我们不去触碰这些尸体就行。”裴丞相道,“这里有好多空酒坛,我们套在脚上就可以出去了。”
独孤冷突然问道:“你有没有发现有一个人没有来?”
“谁?”
“蓝风。”
“此人若不死,必是我们最大的绊脚石。”裴丞相走近石门,仔细清点,果然没有看到蓝风的尸体,不觉大赫。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觉得背心一凉,接着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跟着两眼发黑,双脚无力,一头栽倒下去。圆滚滚的身体跌倒在血泊里,跟那上千具尸体堆在了一起。
他的脊梁上插着一把匕首。
“为什么?”裴丞相痛苦地扭过头来。
“你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将这些宝物分你一半?”独孤冷淡淡地说道,“没有人可以再利用我!”
算计人的人终将被人算计,这是一条亘古不变的定律。
独孤冷双脚套上酒坛,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挪到了洞口。
他弯腰去拖那口宝箱。
“谁也别想带走一分一毫!”女王的声音突然在山洞内响起。
独孤冷急忙丢下宝箱,往洞外冲去。
可还是迟了。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气浪将他整个人弹了回来。整个山洞内,飞沙走石,石壁坍塌,洞口被完全堵住了。
独孤冷顾不得呛喉的硝烟,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拼命去刨挖。他双手已磨破了皮,却哪里刨得动!没有沙,没有土,堵住洞口的全是整块整块的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