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里面张灯结彩,里里外外装饰一新,侍女们为迎接“新王妃”忙上忙下,蜜蜂般穿梭不停。
那个巨人并没有直接进入王府,而是绕道王府后院围墙下。他警惕地四周看了看,纵身一跃,翻进高墙内。
蓝风脚尖轻轻一点,身体腾地飞起,像一只鸟儿落在枝头上。他虽然没有练过轻功,但是他本来身法极快,加上天资聪慧,如今又真气充沛,稍加举一反三并不是难事。
他隐身在树冠深处,往里面探望,王府前院灯火通明,这王府后院却昏暗清冷,虽只一墙之隔,境况却是截然不同。奇怪的是那巨人一进入后院,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王府后院里纵然真有妖魔鬼怪,蓝风也要一探究竟。
他脚尖轻轻一点,已飘落在院内草地上。
院子很宽阔,房舍却很少,树木修剪得整整齐齐,并不似杜飞所说的那样破败不堪。假山后面确有一口古井,井口上却盖着一块大青石,青石板上长着厚厚的苔藓,隐隐约约可见石板与井口之间印记尚存。
阁楼上门窗紧闭,窗纸透着微弱的灯光。
蓝风不由得联想起小时候,村里的老人时常讲起狐仙的故事。故事里面的场景跟他现在见到的几乎完全一样。
难道那些红发巨魔竟已修炼成了人形?
铮——
阁楼里突然传出一声琴音,蓝风顿足。
缕缕清音传来,如有一股魔力,让人心情瞬间平静,忘记了忧愁,忘记了烦恼,忘记了一切纷争。似乎就算是在杀伐的战场上,只要听到这琴声响起,拼杀双方也会放下刀枪握手言和……
俄而,琴声低沉婉转,如歌如泣,催人泪下,似乎拨动的不是琴弦,而是听琴人的心弦,让人勾起无尽的相思……
此时,若是你正在思恋远方的情人,情人就会立即浮现在眼前;若是思恋挚爱的亲人,你就会身处亲人的怀抱;若是怀恋久别的故乡,你就会仿佛正躺在家中的热炕头……
蓝风似乎听得醉了,他竟然身不由己地走近了阁楼窗下。
然而,琴声却突然停了。
蓝风举起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了敲门。
“请进。”
蓝风轻轻推门进去,房间内陈设简单,但收拾得一尘不染。
一架古琴后面坐着一位中年美妇,体态宛若惊鸿,肌肤光润白皙,并没有因为年华的逝去而丝毫褪色,双目亲和慈祥,却透出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满头如雪银丝梳理得整整齐齐,一袭白衣朴素又洁净。纵然是一张没有半点粉饰的素面也难以掩盖她迷人的丰采。无需饰品,任何饰品在她身上反而显得多余。如今虽是半老,仍然丰韵不减,不难想象她年轻时候之惊艳。
蓝风心里暗道:如此丽人为何会独居在这冷清小屋内?难道这世上真有狐仙不成?莫非是一位因惹恼了女王的妃子,被打入这冷宫内?
美妇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略有一丝错愕,但很快又归于平淡。
“请坐。”她的声音竟然和琴声一样动听。
蓝风不知怎么看她第一眼就感受到一股很难得的亲和力,他踏进这间房子仿佛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
他轻轻坐下,说道:“夫人琴音高雅,小生循声而至,多有打扰,实属冒昧。”美妇淡淡一笑,道:“知音远来,本是幸事,何罪之有?”
蓝风道:“听夫人琴音如临仙境,纵是昭姬复生,也不过如此。”美妇道:“公子谬赞,愧不敢当。”她低下头轻叹一声,细声暗道:蔡琰颠沛流离,终遇贵人曹阿瞒相助,而我今生今世不知可有回乡的一日?
她抬头看了蓝风一眼,又道:“看公子衣着不似岛上的人?”蓝风道:“小生来自中原。”
“不知公子哪里人士?”
“闽地一个临海小渔村。”
美妇又问道:“公子尊姓大名?”蓝风礼貌地报出姓名。
“阁下也姓蓝……”美妇沉吟片刻,又问道:“不知令尊令堂安在?”蓝风道:“家父身体康健,家母已经离世多年。”“公子贵庚?”“十八……”
那中年美妇如查家谱一般连连发问,蓝风面上不动声色,心底难免有些诧异。她似乎也觉察到自己的唐突,忙解释道:“公子勿怪,奴家见到公子,突然想起一位故人,是以多有失礼。”
蓝风笑笑。难怪听她琴音里充满浓郁的相思之情,原来是在思恋故人,想必这位故人在她心中一定占有很重要的地位。
“夫人也是中原人士?”蓝风问道。
美妇点点头,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十八年了……”
“不知前辈那位故人高姓大名,可愿意说出来?或许是小生恰好认识的,也未可知。”蓝风有意岔开话题。
美妇说道:“要说这个人,十八年前也是个名人,不知公子有没有听说过‘飞虹神剑’蓝飞虹的?”
蓝风笑道:“他倒是和家父同名。然而,这个名字只是出现在家谱中而已,家父一般不用这个名字。而且他老人家也只不过是个渔民,并非剑客。”那美妇又沉吟片刻,说道:“那倒是巧的很。”轻轻摇摇头,又喃喃道:“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也确实不少……”
身在异地,偶遇同乡,本是人生一大幸事;落难之时恰逢知音,岂非又是人生一喜?两人聊到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竟然已似一对多年未见的忘年之交。蓝风自打见到这位中年美妇,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而那美妇见这少年壮实俊朗,眉宇间透出股英气,言谈举止又落落大方,也是打心底里的喜爱。
蓝风也不当她外人,竟然将自己如何在海上遇难,流落在这荒岛上,又如何得救,后来又遇到这么多事情都原原本本地讲来。听得那美妇又是惊叹,又是唏嘘,一会又暗暗蹙起眉头。
听他说完,美妇亲切地问道:“公子果真是人中龙凤,不知可曾婚配?”蓝风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急忙说道:“小生虽未婚配,却已有意中人……”
他只当这位美妇是对他有意,心里不由得一阵慌乱。却料那美妇道:“那真是可惜,看来是小女没有这福分了……”原来她是想要将他召为金龟女婿。
蓝风问道:“不知令嫒是谁?”那美妇叹了口气,道:“不怕公子取笑,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蓝风不觉哑然,天底下竟有不知道自己亲身女儿名字的事!这其中想来必有隐情。
院子里响起沉重的脚步声。
四个铁塔巨人抬着一张大床,步伐整齐,落地有声,地皮也为之震颤。
中年美妇皱了皱眉,轻声说道:“烦请公子回避片刻。”房间简陋,并无藏身之处,蓝风一跃而起,落在房梁上。
一个超大肉团挤进来门,正是女王。这房间里的椅子凳子都太小,所以她只好席地而坐。她这一坐下,占据一大片地方。
“这门也太窄了,回头让人来修整修整!”女王的话就是命令,随从中立即有人回答:“是。”
女王看着那中年美妇,问道:“白妃,你还好吗?”中年美妇淡淡地道:“我不叫白妃,我叫白素素。”女王赔笑道:“本王最近很忙,许久没来看你,你一定是在生本王的气。”白素素轻轻擦拭着面前的古琴,头也不抬。
女王叹了口气,又道:“本王等了你这么多年了,你为何就不知道本王的一片苦心呢?”白素素道:“十几年前我就告诉过陛下,我白素素并无磨镜之癖,陛下又何必枉费心思。”
女王沉下脸来,说道:“你是在挑战本王的耐性?你别忘了你的女儿还在我手上!”白素素冷笑道:“陛下若是敢伤我女儿一根头发,素素唯有一死!”
女王见她态度坚决,又叹道:“你这又是何必呢?你应该知道,还没有本王得不到的东西!”白素素:“哼。”
女王一跺脚,恨声道:“你不要逼我!若是本王一定得不到,那就只好亲手毁掉它。”
突然听见外面一声叱喝:“什么人?!”